大漠孤烟直（八）

原来，她是阎殿的。

若是掌柜听见了，必然长呸一声。

虚空之地和阎殿明明是两个地方，本君与阎君可不是什么上下属。

只不过虚空之地离阎殿近了些，作为几万年的老邻居，本君来帮帮忙，怎么就低他阎君一头了！

从那之后，卫淮就知道宋陵身边有一个人，虽然只有宋陵能看见。

可是卫淮还是会时不时的看向宋陵，一旦看见宋陵转头看向虚空中。

他就知道，那个女子，她在。

三年前在，现在还在。

卫淮笑了。

为百姓同乐，也为…

她。

大胜而归，卫淮回到京城，接他的是谢钰。

卫淮看着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谢钰，重重的捣了下卫淮：“可算回来了！”

卫淮眼眶微红笑道：“好久不见。”

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年前，谢钰送卫淮离开。

九年后，谢钰迎卫淮归来。

入城的那一刻，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卫淮感觉自己的心酸涩极了。

街道上，百姓携花相迎，在人群中卫淮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和小妹，可他要进宫面圣，不可停留，只能点头示意。

母亲老了许多，小妹也高了。

记得，他走时小妹不过七岁……

掌柜这次没有跟在宋陵身边，而是站在屋顶上看着一行人进城，看着卫淮和宋陵他们进宫。

在亲眼看见他们入了宫门时，掌柜也消失在原地。

宋陵踏入宫门时习惯性的向旁边看，想要向那人分享自己的激动，转头之后，那个方向却空空如也，宋陵微怔。

真的，走了啊……

卫淮瞥见宋陵转头的动作，以为那女子也跟着一起进宫，不由心中愉悦，想着待会定要好好表现，让她看看自己的风采。

说不定……

说不定，这个“没眼光”的女子就会抛下宋陵跟在他身边了。

面圣倒是顺利的很，只不过后来的宴会倒是出了些幺蛾子。

不知这懿德公主是怎么了，明明小时候只是个娇纵的，现在却变本加厉，一旁的婢女不过是撒了些茶水，她便要卸了那婢女的胳膊，若不是他求情，怕是那婢女要血溅当场。

卫淮自觉做了件好事，反正他与懿德公主一向不对付，之前也常常拌嘴。

却不想这已经不是九年前，他不是那个意气风发、无所顾忌的少年郎，懿德也不是无忧无虑、娇纵的小公主。

现在的他是手握兵权的将军，而懿德见惯了后宫手段，早就养成了暴戾的性子。

而此时面上温婉的懿德看着这位将军，却早就在心中写了个大戏。

呵，卫淮，手握兵权还敢这么狂妄，等着吧，不用本公主出手，你就会从高位跌落！

卫淮觉得公主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却没有在意。

从大殿出来，卫淮抬头看向天空，这时天却突然降起了雪，卫淮伸手，就见雪花飘到了手中。

微凉。

“卫淮。”

熟悉的声音响起，卫淮转过头声音颤抖：“…爹。”

卫大人看着面前身穿劲装盔甲的少年，一时间回想起九年前的卫小郎。

弃笔从戎，对于当初知道真相的卫大人来说简直是要气死，若不是他无颜见先祖，只怕已经被气得魂归黄泉。

如今，看着这个儿子，卫大人心中百般复杂。

这晚，卫淮只知道雪越下越大。

而他比父亲高了许多，甚至可以看清父亲两鬓斑白的发。

临走之时，卫大人给了卫淮一个字条：“为父前些年为你起的字，收好。”

前些年卫淮年满二十，本来应由长辈为其行冠礼取字，可是他那时还在荆门关打仗。

卫淮展开字条，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昀擎。

昀为日，意为：前途光明。

擎为举，意为：担当重任。

昀擎，卫大人希望卫淮能够前途光明、能承压力、可担重任。

宴会散了，卫淮慢慢的走出宫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延长至宫外的街道，雪慢慢的下，雪中的人缓缓的走，直到一片白茫茫，直到看不见。

这好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