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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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恒安卷 · 第二节 相别久】

花街闹市,非久留之地,尤其是花卿一身青衣大氅,气质出尘,又偏偏牡丹伞下容颜不肯与人相见,惹得好些人目光相随。

跟程若鱼分开后,花卿便回了百花园。日常收取了点滴灵息,而后靠在窗前美人塌上看天边暮云和枝头明月。

美人如花隔云端,纵有清心砚,笔锋难绘倾城颜。

“你这里,倒是雅致。”齐焱在窗外,看了她很久。

花卿并非无所觉,只是懒得动。

齐焱便只好自己走进来,自己招呼自己坐下,又自行把花卿余杯里的凉茶饮尽。

“臣的,也是陛下的。”花卿看着一身玄色夜行衣的齐焱,一语双关。

齐焱对上她冷静的眼眸,轻笑,“如今你倒是,草木皆兵。”

“臣惶恐。”

“你怕什么?”齐焱看着她问道。

那句惶恐只是托辞,花卿原想再试探一番她叫她会恒安的目的,可如今他跟一句套话较了真,花卿哭笑不得。

“我什么都不怕。”花卿说的是实话。

“那你惶恐什么?”

“你怀疑我?”

“我没有!”齐焱不信任何人,唯独信花卿一人。

气氛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的轻松熟稔,花卿噗嗤一笑,解释道,“我是说,我惶恐你怀疑我。”

“我都说没有了!”齐焱可能不知道,他这句话好像在撒娇。

“你不能惧怕我。惶恐也不行。”这句话的语气更软。

花卿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齐焱还是那只全心信赖她的可爱的大狗勾,她终于心满意足。

“好久不见。”

两人你来我往,试探了一番,彼此都非常满意。

花卿的眼里一如往日清透无暇,没有一丝丝野心和欲望。

只是,相别久了,难免生疏,他急于找回三年前他们二人的默契和亲密无间。

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就软了下来。

两人找回那种最佳拍档的感觉后,便开始商量正事。

“程兮这些年藏的很深,我也只是从紫衣局和我夜里猎狐的账目才知道,朕虽然玩乐,但一直用的是朕私库里的银子,如此,她竟然擅自挪用了朕白银六十七万两。”齐焱说到最后,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这么一大笔钱,相当于养了两个紫衣阁。”花卿微微惊讶。

“两个紫衣阁?”齐焱明显也没有想到,紫衣局现在明面上只有三十六人,是从公中出的银子,八年来也耗费了二十万两白银,他以此推算,以为程兮养在别处的顶多百人。

“是啊,紫衣阁明面上是三百人,护卫你和先帝,每人每月十两银子,八年,九十六月,供奉白银二十八万八千两。加上训练机关维修,配备服装、剑器,也不过三十万两。”

花卿想了想,“不过,还有两种可能。”

“是什么?”

“紫衣阁的月银是参照之前龚荪菁在紫衣局的时候的份例,也许,程兮提高了剑侍的月银。”

花卿先讲了一种推测。

齐焱摇头,“可能性甚微。程兮没有必要这样做。”

“另一种可能是,她藏人的地方设置了大量需要定期维修的机关和阵法,以及,她组建的这批死士,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比如改善体质的药物,提高战斗力的机关弩、火药等等。”

“第二种。程兮有野心,有图谋,她若是藏人,必然会藏精锐之人,如此,培养优秀的死士,需要这笔巨款,也说的清了。”齐焱下了定论。

“是了,不过,话说回来,陛下打算如何引蛇出洞,又如何收归己用?”花卿点头同意齐焱的说法,又不知想到什么,笑着揶揄,“这程兮可真是……若是她向着陛下还好,若她另有图谋,陛下可知向谁讨回这笔巨款?”

【风起恒安卷 · 第三节 两相知】

齐焱幽怨地看向她,“卿儿,我都这样可怜了,你竟无一丝同情?”

花卿其实也知道他可怜,那程兮心怀异心的可能性是百分百,若非齐焱查账,也不会知道,自古忠于君王的紫衣局背叛了他

还拿着他的钱,给别人养了数百死士

“可陛下难道一开始不就想着借力打力吗?”花卿无情戳破了他的真面目,小狐狸坏的很,只是会扮可怜罢了

“没劲,朕刚刚演的不像吗?”齐焱收了演技,嗔了她一眼。

“陛下的演技出神入化,可是,臣和陛下太熟了,四年相伴,三年书信往来,以至于,”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她后面的话有些不妥,所以她及时打住

“那陛下觉得,程兮,是谁的人,仇子梁、鞍王,还是珖王?亦或是第四方势力?”

“第四方势力,这倒有趣。”正如花卿了解齐焱,他也能瞬间领会她的未尽之语,便顺水推舟转移了话题。

“我猜是珖王。他太干净了,就像个真正的隐士高人,可是,齐焱,你别忘了,他姓齐名宸。”

花卿锁定了自己的怀疑目标,“要不要赌一把,就赌程兮到底是不是珖王的人?”

“皇叔……”齐焱没说赌,也没说不赌,“其实,他是否有野心,我并不在意。”

“只要能在我这盘棋上发挥他该有的作用就好了。”他又瞬间高深莫测起来。

花卿每次跟他提警惕珖王的时候,他都是这副模样,应该是想起先帝了吧

花卿懂事的给了齐焱网抑云的时间,没有再出声。

静夜里,属于两个人的呼吸渐渐交缠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韵律。

花卿没有点灯,月光透窗洒落,茶杯的影子落在棋盘上,一时有几分寂凉。

齐焱喜欢花卿此时的安静,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就理所当然的抱住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再无一丝缝隙,两人之间是喉结吻着锁骨的亲密无间。

浅浅药香和兰草的隐香混合在一起,齐焱抱着她,心满意足的深吸了一口气,一时觉得,三年孤枕入眠,缺失的那些都在此刻圆满

“朕喜欢这样抱着你,花卿,这是你纵容朕染上的怪癖。”他又理直气壮的控诉。

不是第一次被他倒打一耙了,花卿应对自如,“臣有罪。”

“对,你有罪,那朕便罚你永远永远,只能被朕这样抱在怀里。”

齐焱似乎永远不知道,他和花卿之间的男女有别。往往抱着抱着,就到了床榻上,而后相拥着继续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今天也没什么不同,若是有,该是齐焱的身体在某个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引蛇出洞的棋子已经就位了,就在七日后仇子梁的生辰宴上。”

“朕倒是还有一件事。”齐焱有些犹豫地开口。

花卿点点头,没有抗拒,就听他接着讲了下去,“程兮为朕选了一个执剑人。”

不知道为什么,花卿下意识的很在意这个消息。

“程若鱼?”她下意识猜到。

“你知道她?”

“果然,程兮心怀不轨。”

“怎么说?”

“你可知我第一次见程若鱼是什么时候?”花卿回忆着那个只存在于她一人记忆中的,泰安九年的初遇。

【风起恒安卷 · 第四节 美人计】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八年前,宰相王扬的府中。”花卿话落,齐焱惊坐而起。

“就知道,你会是如此反应。”花卿也支起身子,趁机跟他拉开距离。

“你带兵去抄王扬的家,应该没有斩尽杀绝吧”花卿推测道。

齐焱怔愣着点头。

“可是,那日我回去寻找她们姐妹二人……”齐焱回忆当年种种,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在仇子梁射箭之前,救下老师。

其次便是答应救王氏后人,却没有做到。

“那个时候,就有第四方势力了,游离于你,仇子梁,先帝之外的第四人。”

“珖王?!”两人异口同声。

“所以,程若鱼就是王若清,还是王若泠?”

花卿摇摇头,“我第二次见到她,是那年若衣姐姐领着她来我房里看望我。”

齐焱听不得她回忆这些,重新把人拥入怀里。

“那个时候,我发现她失忆了。而程兮自称是她姑姑。她则以程若鱼自称。”

“我第三次见程若鱼,是我重新拾起剑的那半年里。”

“那个时候,我看她可爱灵动,根骨不错,便有了爱才之心,她上前问我落雁式怎么使出来,我便手把手教她。”

“难得,花卿看一人如此顺眼。”

“可惜,那日教学进行到一半,便被程兮打断了。她很防备我接触程若鱼。”

“我以为,程兮是为了保护她,所以不愿意让她同我亲近。”

“可今日,我在长安街上,再次见到了程若鱼。”花卿顿了顿,道,“你猜如何?”

“猜不到。”

“程兮把她养废了,她没有教给程若鱼提防别人,没有教会程若鱼辨别人心,她只教会了程若鱼单纯,善良;教给她剑法让她看起来武功高强,却白白浪费了她的天资。”

“所以,我说,程兮让程若鱼做你的执剑人,心思不纯。”

“怕是……”

齐焱望向她,神色自若。

“美人计。”

花卿说完,齐焱先笑开。

“你笑什么?”花卿不解。

“卿儿认为,何为美人?”他还是笑,却没忘了跟她搭话。

“那程若鱼,有花容月貌,有赤诚之心,如何不算美人?等陛下对她动情动心,”花卿看他不以为意,“不许笑,齐焱!”

“等你情根深种,程兮只需要告诉她,你是她的仇人,那时,对你们这一对有情人而言,无异于剜心之痛”

齐焱虽然觉得此计可笑,却在花卿点破程兮用心后,内心一片冰凉

“听起来离谱。但似乎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无论程兮想利用程若鱼达到什么目的,我都不会中计。”

花卿,因为你,我不会中计。

“为什么?你如何保证?”花卿不是不相信齐焱,而是不相信男人,万一就真的情根深种了,怎么办

“要不我们还是釜底抽薪一把,把程若鱼从你的棋盘上拿掉?”花卿提议道。

“等确定她是老师的后人,我会考虑把她摘出去。”

“其实,卿儿,我刚刚跟你说执剑人一事,是想告诉你,明日,我不会册程若鱼为执剑人。”

“我只有你一个执剑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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