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9章 雪中悍刀行 27
第二十七章
褚禄山带着人把鱼幼薇押下去了，徐凤年多说了一句“送到府上梧桐苑，让姜泥那丫头见一见”。
褚禄山一脸心照不宣的贱笑，满口答应：“世子放心！这花魁定然安然送到府上！保管一根寒毛都掉不了！嘿嘿嘿嘿。”
四个“嘿”字充分体现他此刻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徐凤年恨不得一脚踹上去，转头去南歌，发现她跟没事人一样在看清倌人弹琴，托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
“人都走了，现在能说你刚想说的事了吧？”
南歌瞥一眼徐凤年，慢悠悠道：“刚才你想留鱼幼薇的性命我就看出来了，当年你爹灭楚之事还有隐情？”
徐凤年乐不可支：“嘿，你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怎么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
“换个别的说法行吗？听着好恶心。”
南歌剥着瓜子，看到尽忠职守还站在一边的南宫仆射，招呼一句：“吃瓜子吗？”
对方似乎是犹豫一下，才走上前抓了一把，又安静地站在一边当门神了，显然她对当年楚国隐秘也很有兴趣。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
徐凤年扒了一粒花生扔在嘴里才道：“当初我爹确实是灭了楚，也赶在所有军队之前关闭宫门，一人一骑冲入楚国王宫——但却不是为了杀人。”
他叹一声：“我爹当时还不是北凉王，离阳与楚国乃是国战，他敬佩楚国风骨，知道离阳其他军队入皇宫之后必定会对楚人肆意凌辱，当时有人叫嚣要冲入楚国王宫凌辱楚王后，他听了我娘的话，先关了宫门，楚王也自知自己的命运，带着王后自刎，满宫上下皆愿随其而去——如此一来，也算保全了楚王室最后的颜面。”
“居然是如此？”
南宫仆射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当年真相竟然是这样，要知道徐骁屠戮楚国王宫乃是天下共识，世人都传是徐骁杀性太大，不顾离阳皇室之命，肆意屠杀楚宫之人，就连楚王楚王后乃至年幼的公主都未曾幸免于难。
南歌笑起来：“那让我猜猜，你留下鱼幼薇的性命，定然还有缘故，当年楚国灭国，定然还有活口，可对？”
徐凤年又不说话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半晌道：“楚国公主当时尚且年幼，我爹便干脆把她带回府上，给我做侍女，这件事成了整个离阳王朝与北凉心照不宣的秘密——反正我爹在他们眼里便是个混不吝的魔头，抢个公主给儿子做侍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灭楚，是为了以杀止杀，关闭宫门，是为了给楚国王宫留下最后的尊严，留下楚国公主，是因为心中大义，徐骁果真不愧为北凉王。
南歌笑起来道：“徐伯父当真是当时豪杰，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拜访一番的。”
徐凤年接上她的话道：“那你是没见过我爹，他要是听见有人夸他，那指定得乐死！”
不过意识到南歌说了什么，他脸上立刻挂起了笑：
“这个好啊，上门拜访好啊，我爹最和善，最亲近了，你来他一定高兴，什么时候上门啊？明天？要不后天吧，我去接你，顺道去北大街买点你爱吃的蜜饯果子，对了，我爹就好酒，你随便在街上打一两杏花酒就行，反正他不挑！”
南歌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点心，翻个白眼：“哪有强制要求客人哪天登门拜访的？”
徐凤年察觉到对方语气变化，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一边的南宫仆射不吭声，深深看一眼徐凤年：
这儿子当的好，为了追媳妇，把爹卖了。
还有，你说的那是北凉王徐骁，掌管三十五万北凉铁骑的天下人屠吗？
从你嘴里说出来，跟隔壁家看门老大爷一样一样的。
……
……
世子回府，一进梧桐苑就开始翻箱倒柜，谁都劝不住，几个大丫鬟都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有一身着红衣的妩媚女子上前搭话：
“世子是在找什么？不如让我们几个去找，这屋里一干物事都是青鸟负责收纳的，问她岂不是更快一些？”
自从世子回北凉之后，几个大丫鬟都被他调离了屋里，换成了小厮，平日里除了见客尚且需要她们几个出来坐实徐凤年“纨绔好色”以外，再就不叫几人靠近了。
虽然知道世子一贯洁身自好，但这些丫鬟们也有些看不懂徐凤年这回的举动了。
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姑娘，说明白便是，何故还要远离她们？
难道那姑娘很厉害，见不得世子身旁有别的姑娘？
徐凤年在箱子里翻找着，头也不抬：“青鸟，我上次叫人收起来的只梅瓶呢？就紫青色断桥落雪那一只，找出来插一只桂花，南歌爱闻那香味——还有啊，叫厨房多备些酒，配老黄的烤鱼，那可真是美味啊。”
他这边说着，那体态丰腴，妩媚可人的婢女忍不住叹一口气：“三年前世子可是连秋鲈鱼都不肯下筷的，如今连湖里的鲤鱼您都不嫌弃，这三年您吃了多少苦啊。”
这婢女正是徐凤年梧桐苑里的红薯，原名红麝，后来徐凤年觉得那名字过于风尘，便改成了红薯。
“吃苦倒是没有，只不过尝到了这天底下最好吃的烤地瓜跟咸鱼，啧。”
徐凤年直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就要往外走，正好撞见徐骁，他虎目一瞪，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房里的婢女都有些惊恐地跪倒在地：
“奴婢见过上柱国。”
“奴婢见过上柱国。”
徐骁点点头，对着徐凤年忽然变脸：
“嘿嘿，凤年啊，你看爹穿这一身儿见未来儿媳妇儿成吗？你看这个要不要再准备点什么礼物，这女子不都喜欢珍奇首饰，不然你上库房挑点小玩意儿送人家？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徐凤年也是“嘿嘿”一笑：“我跟您说，您这未来儿媳妇，性子好，漂亮，贤惠还聪明，武功也好，您说这样的好儿媳上哪找，对不对？人家没见你就把您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您是当世一等一的枭雄！”
徐骁一听眼睛就亮了：“这个好啊，贤惠好啊，还是我儿有眼光，挑的儿媳妇嘴甜，好！”
“所以……”
徐凤年“嘿嘿”一笑：“咱家听潮亭是不是放着好些名剑？您忍心看您儿媳连一件趁手的兵器也没有吗？”
徐骁立刻吹胡子瞪眼道：“好哇，合着你小子在这给你老子下套呢？”
他想了想也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沉声道：“那你先随我来，等看过我让你要看的，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喜欢这姑娘。”
熟料徐凤年斩钉截铁道：“我跟她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也不管她什么来历，什么身份，您也别劝我了，就安心等着喝儿媳妇茶吧。”
他连停顿也没有停顿一下，抱着刚找出来的梅瓶去折桂花了，徐骁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骂了一句：“这混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像我！”
屋里人没人敢接他的话，良久，这位北凉王才慢慢道：
“既然都听见了，那以后就该掌握些分寸，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都仔细着些，那姑娘虽然没进门，但也要礼同世子妃，若是让我知晓哪个动了小心思，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一屋子丫鬟，抖得跟筛子一样，就连红薯跟青鸟也是颇为畏惧地点了点头。
这“沈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徐骁却不管她们的反应，美滋滋地摸着胡子往出走，想着探子回禀的那些话，高兴的胡子都差点扯断两根：
哎呀，不愧是他徐骁的未来儿媳妇，这棋盘上的棋竟然叫她看穿了大半，这么聪明的姑娘，一看就是他老徐家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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