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0章 且试天下 59
第五十九章
地宫昏暗，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倒影在二人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幻似真。
丰兰息分不清眼前人是自己落水之后的幻觉，还是走火入魔的臆想，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皇歌若是尚且在人世，会是怎样的模样。
“竟然……一模一样。”
丰兰息喃喃道。
“什么？”
南歌看到对方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面具，果然方才救人之时掉在了水里。
纵使过去十年，这具身体的外貌恍若等比例放大，尤其是眉心那一点胭脂痣，熟悉她的人只消一眼便能认出来。
丰兰息面上闪过惊疑，怀念，震惊等情绪交织的复杂神情，他忽然一把捉住了面前“少年”的手腕，眉眼凌厉：
“你是女子？！你到底是谁？何年，何月生人，祖籍何处？家中父母又是什么来历？”
南歌没想到对方居然第一反应是这个，不假思索道：“你做什么？！在水底下泡傻了不成？我是琅琊阁沈南歌，方才还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你当真不认得我？”
丰兰息死死盯着她，总算明白心中时不时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只是眼前之人眼神清澈，还带着些许微微的恼怒－－
仿佛真的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南歌也没想到，丰兰息是第一个看到她真容的人，这下她断尾计划全乱了，要怎么“被迫”与皇朝相认？
“那你方才说我欠你五百金又是什么意思？”
丰兰息捉着南歌的手不肯放开，眼尾泛起一片猩红，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当年一句戏言，只有他与皇歌二人知晓，眼前人若非旧人，又怎么会知晓这等隐秘？
好在南歌演技精湛，立刻做出一个茫然困惑的表情，颇为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就是觉得应该这么说……况且救你一命要五百金不过分吧？你可是隐泉水榭的黑丰息，怎么，我长得像你一位故人不成？”
丰兰息望着她，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半晌他嗤笑一声：
“你可知这青鸾墓里躺着的是谁？”
南歌觉得丰兰息八成是把脑子摔坏了：“除了青鸾公主还能有别人？”
丰兰息松开她的手腕，忽然道：“十年前的惊蛰，吾友青鸾葬身冀州王宫，冀州大雨连下三日，待七日后，青鸾之兄皇朝秘密接待了前来探病的各州使者，我疑心她并没有死，只是被皇朝秘密囚禁，后来我私入灵堂，见到了她的尸身。”
南歌瞳孔里闪过一丝震惊，难怪风惜云说他大闹灵堂，这样的做法在旁人看来就是惊扰亡魂不得安息！
“所以……如今我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同她生的一模一样的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只有我二人知道的暗语……”
丰兰息抬起眼，湿漉漉的发上还在滴水，或许是因为洞中温度太低的缘故，他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沈南歌，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及就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偏袒，还有堂而皇之的袒护——却原来，他的身体比自己更敏锐，先一步认出了她。
“……”
南歌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当初是真的死了一回，更没办法告诉他自己不能承认“青鸾公主”的身份，因为系统限制，就算她全部交代实情，在对方耳朵里听到的也只会是一片胡言乱语。
“我不知自己是谁。”
南歌垂下眼，她那一对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来：
“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女，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便失去了从前全部记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只记得我的名字南歌，师父便给我起名沈南歌。”
“你怀疑我是十年前那位青鸾公主，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敢回答你，对于我来说，前尘尽消，往事不可追，就算我真的与那位青鸾公主有什么联系——”
南歌慢慢眨了眨眼，神情瞧上去有些落寞：“我也记不得了。”
丰兰息静静望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话中真假，眼神格外复杂：“或许验证你是谁有个格外简单的法子——如此大的动静，只怕那位冀王就要到了。”
南歌：“……”
完犊子了，她哥要是进来看到墓里什么陪葬品都搬空了，连棺材里头都没人，八成要疯！！
她是想跟皇朝见面，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
万一皇朝没认出来她，觉得她是什么冒牌货，二话不说就下令射杀她呢？！！
南歌的紧张似乎被丰兰息当做了迷茫，他深深望一眼南歌，猛地靠近她，牵着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一寸一寸抚过他的面：
“那你这一回记好了，我是丰兰息，雍州丰兰息，若是你再忘了我的名字，我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
男子的脸旁略微有些冰冷，但丰兰息的手掌却是一片火热，对方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叫人有些招架不住，南歌猛地抽回了手。
“……你这么确定我就是那位青鸾公主？”
南歌幽幽反问，丰兰息忽得笑了起来：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青鸾，也只有一个你，那些相似，不过是因为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罢了。”
他侧着头看向南歌，目光灼灼：“我早该猜到的，你那样骄傲，就算是先冀王也不能打断你的傲骨——你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当年一定是假死脱身，复又被琅琊阁阁主所救，阴差阳错成了这沈南歌。”
丰兰息捂着脸低低笑起来，笑到胸腔都颤抖起来，带着些许畅快淋漓：“皇歌，沈南歌，你将天下人都算计在其中，也包括我这位好友——”
南歌：“……”
对方为什么误打误撞脑补了她失忆的原因？
难道跟聪明人说话都是这样？！
但还没等她整理好语言，却被对方忽得抱进了怀里，男子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沁人心脾，带着一股冷冷的香味。
丰兰息用下巴抵着她的头，喟叹一般自言自语道：
“但我心甘情愿。”
“不管你是六州明月，还是如今的沈南歌，从始至终，你都是一个人，被你算计，我甘之若饴。”
南歌迟疑着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犹豫道：“呃……那谢谢兄弟？”
丰兰息的脸黑了，自然无比地捂住了南歌的嘴：
“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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