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2章 且试天下 31
第三十一章
见到传说中“玉家这一代最为出色之人”玉无缘时，南歌正窝在她的青鸾殿窗边看雪。
今年气候有些反常，不过十一月末便已经下了一场小雪，园中绿意尚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上堆积一层薄薄的雪，宛若煎盐。
“咳咳，咳咳。”
南歌穿得十分厚实，身上还盖了一件厚重的熊皮褥子，那张褥子实在有些宽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只能瞧见一张小脸，泛着淡淡的青色，肌肤透的能瞧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
没有痛觉，但是这具身体的能量会慢慢耗尽，一点一点衰败下去，这样的体验对于南歌来说还是头一回，她有些新奇。
她上一次清醒还是在七天前。南歌
听见南歌咳嗽，殿内服侍的宫女立刻如临大敌地关上了窗户，不顾南歌像是撒娇一般的“抱怨”：
“嬷嬷，就叫我再看看嘛，外头风景这样好，我又不能出去，我再看一小会儿，保证不告诉王兄，怎么样？”
然而老嬷嬷十分“狠心”地拒绝了南歌的要求，上前替她拢了拢领口：“公主，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你这身子受不住。”
南歌叹一口气，往玄色的褥子里缩了缩，精致的小脸上漫上几丝失望。
有宫女端着木盘上前，托盘里是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嬷嬷，公主今日的药熬好了。”
南歌动了动鼻子，秀气地皱了皱鼻子：“这一定是刘太医开的方子，这么苦。”
“知道苦还坐在窗边吹风，是不是要多放些黄连在药里你才肯乖乖躺在床上养病？”
皇朝大踏步走进来，解下身上的披风，在炭盆旁烤去身上寒气才走过来，弯下身将她从轮椅上抱到了床榻之上。
南歌松开搂着皇朝脖子的手，慢慢靠在软榻上，一边的宫女立刻抽了软枕垫在她身下。
“我昏睡的这些时日，只觉得一眨眼秋天似乎就过去了，所以想着多瞧瞧，免得下一次睁眼连冬天都不见了。”
南歌笑了笑，强撑着坐好，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十分费力，额前立刻沁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皇朝假意没有看到，盖住了眼里的担忧，才对着一旁的老嬷嬷问道：“昨日公主睡得可安稳？”
老嬷嬷行一礼，有些试探道：
“回世子，公主昨夜咳的到时少了，只是惊醒几次，临近五更天才睡下，您看——是不是要让太医院换个方子？”
皇朝接过那一碗汤药，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眉眼格外冷漠：
“我会吩咐下去，这几日汤药不能断，你们要看好公主，像方才开窗的事是万万不能再有了，若是公主有什么差池，你们自去领罚。”
“是。”
“是。”
“是。”
青鸾殿里的宫女们胆战心惊地应了，南歌看她们一眼，并没有替她们说情，只是转头冲皇朝撒娇道：
“王兄来我这殿里就是为了罚我的人不成？”
皇朝用银勺搅了搅手里汤碗中的苦药，喂到她嘴边才淡淡道：“先喝药，皇兄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南歌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喝完了那碗苦津津的药汁子，皇朝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一块青梅蜜饯塞进她嘴里，又把剩下的收回去了：
“不许多吃，剩下的明日再给你。”
南歌咂咂嘴，感受着口中蜜饯的甜味眯了眯眼睛：“王兄要带什么人见我？”
刚才皇朝进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外殿有人候着，但她只以为是侍卫之流。
传话的小太监弓着身子出去，领进来一个白衣少年。
“在下玉无缘，见过青鸾公主。”
这少年如是说道。
……
……
玉？
南歌对这个姓氏很敏感，但她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看向这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年：
只见他一身素白布衣，长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眉目清秀，面若冠玉，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中透出几分平和淡远，明明只是个少年，却像是已经看破红尘的暮暮老者。
“玉无缘？可是那位天下第一公子玉无缘？咳咳，咳咳。”
南歌轻咳几声，望着玉无缘的眼神里带着些好奇，转而看向皇朝：
“传闻玉无缘乃是天人玉家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兄长竟请的动他？”
皇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放下了小碗替她擦了擦手，又贴心地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之中：
“天人玉家素来与我冀州交好，只是碍于大东皇室猜忌，所以才未公之于众，此次无缘公子下山，也是机缘巧合。”
玉无缘冲皇朝再行一礼：“回禀世子，在下粗通些微末医术，不知可否替公主把一把脉。”
这与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皇朝冷冷盯着玉无缘，但对方仍然保持着那幅淡然出尘的模样不为所动，半晌，他才颔首道：
“可。”
宫女搬来矮凳放在床榻边缘，玉无缘撩起衣摆坐下，瞧着南歌那双澄澈的眼微微一顿：“……在下失礼了。”
他的手轻轻搭上南歌的手腕，从被子里露出的半截手腕白的有些不寻常，上头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似乎是病重的缘故，瘦的骨节分明，只叫人觉得无端怜惜起来。
玉无缘摸了摸南歌的脉象，心中浮起一道“果然如此”的念头来。
六脉断绝，生机全无，只怕命不久矣。
再看靠在软榻上的少女，虽然强打起精神同皇朝说话，但手腕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时不时紧咬下唇，明显就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玉无缘垂着眼，收回了手。
皇朝安顿南歌睡下，不放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才与玉无缘缓步退出殿中。
……
……
“如何？王妹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一出大殿，皇朝就迫不及待地发问，玉无缘扫了一眼周围，并未答话。
皇朝救人心切，立刻示意燕瀛洲跟萧雪空也退下，玉无缘才慢慢道：
“公主脉象断绝，生机不显，寻常医官开的药方也只能勉强续命，在下才疏学浅，也只能想到以我玉家秘法用冰山雪莲入药缓解公主的痛苦。”
皇朝捏着拳，反复几次才松开，长长吐出一口气，郑重对玉无缘道：
“劳烦玉公子了。”
就连“天人”玉家也不知道他的妹妹到底得了什么病，难道当真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天注定么？
不，他皇朝降生至今，从未相信过命！他也不相信这就是王妹的命！
皇朝咬着牙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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