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章 且试天下 19

第十九章

蓬莱宴并非是那灵玉信口胡说，六州尚武，挑战之风盛行，尤其是在世家贵女的圈子里。

六州诗会期间，大大小小的宴会不计其数，淳禧帝有令，诗会期间百无禁忌，故而所有人都可向他人发起挑战，琴棋书画，射猎投壶，吟诗作对，宴会题目一般是由宴会主人所出。

七日后的蓬莱宴是当今淳禧帝之女平乐帝姬所设，按照辈分，丰兰息只怕还要叫那平乐帝姬一声“表姐”才是。

“这灵玉公主当真是无赖，那平乐帝姬素来与她交好，出的题目定然也是灵玉擅长的，这明摆着就是要欺负姐姐。”

风惜云十分愤懑，一拳捏碎了手里的核桃，露出完整的核桃仁放在南歌面前的碗里：

“皇歌姐姐，这五日后可就要比试了，你现在连对方要跟你比什么你都不知道，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做点心，厉害厉害。”

南歌把碗里的核桃仁放进面前的碾子里碾碎，耐心地一点一点把核桃仁研磨成细细的核桃泥，才心情很好地回答她的话：

“这不是还有五日，怎得就来不及了，况且这比是我自己亲口应下的，她也不算无赖。”

距离灵玉发出挑战已经过去两日了，南歌依旧没心没肺窝在殿里不出门，闲来焚香煮茶，侍弄花草，今日更是来了兴趣，拉着风惜云一道做起了点心。

“你倒是豁达悠闲的紧，想来却是息替你白白操劳了。”

丰兰息走进来，手里不离身的小暖炉倒换了一只，脸色好了许多。

他在身后侍卫的服侍下脱了身上厚重的袍子在南歌对面坐下，一举一动格外雅致，叫人瞧着只觉得赏心悦目。

“原来是雍州的兰息殿下，你不去应付那些世家贵女，怎么有功夫来寻皇歌姐姐。”

风惜云本来因为灵玉的事有些迁怒丰兰息，却不想瞧瞧那张芝兰玉树的脸，又把话咽回去了。

她这该死的见不得美人的毛病！

“青州惜云公主都能在此，本殿下为何不能来拜访友人？”

丰兰息似乎并不意外风惜云对他的态度，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南歌手里的器皿：

“——这是……莫非是在做点心不成？”

他明知故问，南歌早就看破这位表面上温润如玉的兰息殿下的真面目，抬起眼看了看他故意道：

“是啊，君子远庖厨，兰息殿下还是离远一些才好，你的那些桃花债我可再不想沾染。”

丰兰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忽然改变的称呼，闷不做声地垂了垂眼。

南歌本以为丰兰息会拒绝，但他瞧着竟真的挽了袖子净了手要帮忙，她有些无奈，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带孩子，随便指了指桌子上的红豆道：

“那就劳烦兰息把这红豆碾成红豆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她有点怀疑，毕竟眼前一个两个是真的从没下过厨，刚刚风惜云还一脸天真地问她面粉竟然是麦子做的吗？

煮熟的红豆黏黏糊糊的盛在大钵里，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看，丰兰息皱了皱眉，疑心南歌故意捉弄他，却看到对方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若是觉得不行那便算了吧，天下都道兰息殿下雅致无双，怎么能屈尊降贵地下厨呢？”

瞧着对方笑眼盈盈，丰兰息的胜负欲微妙地被激起，他强忍着那黏糊糊的感觉用手中小石杵捣了捣红豆，抿了抿唇：

“……还好。”

没想到对方真的拉下面子帮忙，南歌有些意外。

那天灵玉刁难她跟风惜云的时候，丰兰息应该就站在附近的假山后面，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他与南歌的关系，而是等事情闹大，再义正言辞地训斥灵玉的无礼。

南歌回来便想明白了原因，一来那灵玉算是他那个后母百里氏的远亲，他借着斥责灵玉失礼便能小题大做升到质疑百里家教的高度。

二来他等灵玉把事情闹大再露面，不止展示了他“兰息殿下”的温和有礼，维护了“友人”的颜面，更加深旁人对他品行高洁的滤镜级别，这才两天，就已经有人在传丰兰息果真不愧是雅致绝伦的兰息殿下了。

简单来说，他小小地利用了南歌这个“友人”，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这样的人，才不是什么如兰君子，他是只披着兔子皮，其实黑到了骨子里小狐狸。

在南歌眼里两个人应该已经是朋友了，但或许在他眼里，“朋友”是可以利用的，比陌生人亲近一些的存在。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看百里氏的亲生儿子丰苌就能猜到百里氏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丰兰息韬光养晦也实属正常，所以南歌并没有太生气，只是不想搭理丰兰息而已。

她不介意被朋友利用，但是讨厌被愚弄。

风惜云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拍了拍手尴尬一笑：

“哎呀，瞧我这个脑子，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事，那我就不陪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哈！”

傻白甜的直觉一向都很灵敏，她风惜云脚下抹油溜了，留下南歌跟丰兰息面面相觑。

……

……

“……这样可就好了？”

最后还是丰兰息先开的口，他低垂着眉眼把手里的红豆泥给南歌看，甚至怕高度不够，十分贴心地往下放了放，好叫她看的更清楚一些。

“这样便行了，我打算做些桂花红豆酥跟琥珀核桃糖，这御膳虽然美味，但还是有些馋我们冀州的点心。”

南歌把研磨好的核桃泥放进一旁的大碗里，身后有宫女捧着核桃泥去了膳房，又有一个宫女端上来晒干的桂花放在桌上。

南歌伸手去接，却被丰兰息抢了先，他接过那一笸箩晒干的金桂，似乎有些疑惑：

“这是桂花？如何香味并不浓烈？”

南歌抓起一把干桂花嗅了嗅随口解释道：

“这是金桂，颜色好看香味却不浓烈，许多人做点心用的都是银桂，那个香，酿酒也使得，只不过我兄长觉得银桂香味太过浓烈，我便取用了金桂做点心。”

丰兰息微微顿首：“皇歌似乎什么都懂，果然息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南歌摆摆手，身后两个宫女退出很远，她看看跟在丰兰息身后的侍卫，拍拍手让干桂花的香气四散，开门见山道：

“兰息殿下，咱们之间就不必装了吧？那一日殿下利用我的事还没掰扯清楚，你这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成？”

丰兰息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果然，皇歌聪慧，竟然瞧出了息那一日是有意为之。”

“你是我在冀州之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若你开口，力所能及我自然会相帮，但你不明不白地算计于我，这叫我不能接受了，难道你们雍州交朋友的方式都这么奇怪的吗？”

南歌毫不客气道。

前有丰苌恩将仇报，后有丰兰息利用于她，这雍州来的哥俩属藕的吧？心眼怎么那么多？

“都？”

丰兰息忽然注意到她的话，微微动了动眉：“莫非友人还与旁的雍州人士做了朋友？”

南歌：……

你特喵不要以为眨巴着眼睛转移话题我就能原谅你。

你大兄前两天在她脖子上掐的印子还在呢！要不是她用胭脂遮住了，皇朝八成得跟丰苌拼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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