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3章 且试天下 2
第二章
王后的寝宫中，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正殿，慌乱的内侍两股战战，满脸是汗也不敢擦，低着头换进干净的布巾与热水，心中暗自祈求诸天神佛，万万不能在此刻出了岔子。
一刻钟之前，产婆惊讶地发现王后娘娘怀的竟然是双胎，因着平日里太医诊断并未诊出王后腹中另一个孩子的存在，他们这些下人也只当作王后娘娘怀了一个小心伺候。
谁成想就在刚才，惊雷炸落，王后娘娘受了惊吓，产婆居然在隔着那大肚子摸出了两个孩子！！
饶是产婆见多识广，此刻却也慌了神，王后受惊晕厥，此时若是不及时生产，只怕两个孩子都要胎死腹中，到时候这满屋子的人，可都别想活着！！
“娘娘！王后娘娘您不能睡！您不能睡啊！小世子还没露头啊！！！”
产婆拼命掐着王后腹部的穴道，晕过去的妇人这才幽幽转醒，额前早被汗水打湿，面若金纸，气若游丝道：
“保，保住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产婆满手是血，探下头看了看，咬牙冲一边扶着王后的贴身宫女道：
“快去禀报王上！娘娘怀的是双胎！若是不及时取舍，只怕会有血崩之症啊！！！”
取舍？
宫女白了脸，自然明白女子生产凶险，况且王后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两个孩子，必然要有取舍。
内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带回了冀州王的命令：
“两个孩子，王后，都不能有事！”
那内侍扯着几个产婆的袖子，面色阴沉提醒道：“今日把你们那些看家的本事都用上，若是王后与两位小王爷——这屋子里喘气的都不用活了！”
产婆咽了咽口水，对上了王后无助而悲痛的眼神，眼看着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烈，她心中明白今日定然是不能善了，咬紧了牙关，指挥着小宫女把自己随身的医箱取来。
产婆拿出了一只臂长的黑色器具，她冷静对王后道：“娘娘！民间妇人产子，或遇难产，便用此物夹出婴孩，此时已经别无他法，若是再拖延下去，您与两位小王爷都有性命之忧，民妇斗胆一试！”
望着那可怖的器具，年轻的王后拼命吸了一口气，把即将出口的痛呼声咽了回去，她自然知道两个孩子必然要有所取舍，狠狠心闭了闭眼：
“动手罢！！”
窗外的风声更大了。
……
……
寝宫外，雷声阵阵，却不见滴雨落下。
冀州王背着手站在院中，手指不紧不慢地在手背上轻点，丝毫看不出半分焦灼，只有他偶尔投向正殿的眼神里滑过一丝担忧之色，才会叫人知晓他此刻的内心定然是心急如焚的。
“啊！！！”
“王上！！！妾尽心了！！”
王后的惨叫声阵阵，跪在殿外的宫女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小声念佛。
“王上不必担忧，王后娘娘洪福齐天，自然会为王上平安诞下皇子。”
玉九安收起了手中扇子，面色有些难堪，他竟然没有能算出王后腹中竟然是一对双生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砸了天人玉家的招牌？！
冀州王神色淡淡：“九安不必妄自菲薄，我皇家从无双生子诞生，这一番却也是上天降下的磨难——若是一儿一女，那便是龙凤呈祥，若是双生——”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冀州王此话未了的意思。
双生子不祥，尤其是王室诞下的双生子。
玉九安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察觉脸上有一道湿意，他惊愕抬头，瞧见夜空里无数雨点纷沓而至。
下雨了？
这个念头刚滑过他的脑海，就听见两道嘤啼同时响起：
“哇！！哇！！！”
“哇……哇……”
只不过一道清亮透彻，响亮有力，另一道却宛若刚出生的小猫崽子般柔弱细嫩，差点被雷声掩盖。
“王上！王上大喜！！！”
内侍连忙跑出来道喜，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喜啊！王后娘娘诞下一男一女，龙凤呈祥！乃是天大的吉兆啊！！！”
冀州王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他伸出手接住下落的雨滴，刚毅的面容终于露出了半分笑容：
“这一场雨来得及时，果真不愧是本王的世子跟公主！”
“恭贺王上喜得世子公主，冀州万年万年万万年！”
“恭贺王上喜得世子公主，冀州万年万年万万年！”
“恭贺王上喜得世子公主，冀州万年万年万万年！”
整个殿外“哗啦啦”跪了一地，也不顾这雨越下越大。
冀州王正要赏赐，却听寝殿里传来王后压抑的哭声：
“我可怜的女儿啊……”
又有内侍连滚带爬地跪在冀州王身前，哭丧着脸小声道：
“方才王后有血崩之兆，那产婆用了民间秘法催生，小公主，小公主她——”
冀州王紧紧盯着他：“本王的公主如何了？！说！！”
内侍痛哭出声：“那产婆该死，竟然夹断了小公主的双腿，只怕是，只怕日后公主——不良于行啊王上！！！”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
“滚开！”
冀州王推开内侍，不顾侍卫阻拦往內殿走去。
玉九安仰着头，瞳孔里倒映着天上的闪电，仰着头呢喃道：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天生龙子与天生凤命，二者冲突，必有一伤，龙强凤弱，这位小公主……只怕活不过豆蔻之年啊……”
……
……
寝殿里，宫女们已经将寝殿收拾完毕，王后头上包着抹额躺在床榻上，也不说话，只是瞧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流泪。
两个襁褓，一个稍大些，一个小的可怜，大的里头躺着的便是小世子，脸上的胎毛未褪，但也瞧得出身体康健，手脚俱全。
至于小的那个——
瘦弱不堪，就连哭声都比她的哥哥弱许多，额前胎毛黄软，眉心一点殷红的胭脂痣，不难看出她遗传了王后的美貌。
只是……
王后落下泪来，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跟软绵绵明显不正常的右腿，哽咽几分。
“王后！快擦擦吧，您刚刚生产完毕，怎能落泪伤风，小心日后落得头疼！”
王后的贴身宫女陪伴王后多年，怎能不知道王后此刻心里的苦闷，出声安慰道。
太医刚刚给小公主诊断过，勉强接上了骨，只是婴孩腿骨本就脆弱，只怕这孩子以后——
“都怪本宫，为何没有早点想到我怀的是双胎，如今这孩子生来便——正逢乱世，女儿家本就不易，我，我对不起她——”
王后泪珠“扑簌簌”落下，却看冀州王大踏步走入殿中，忙要忍痛迎一迎他。
“王后不必多礼，本王知王后辛苦了。”
冀州王上前一步，拉住王后的手，扫了一眼两个襁褓，神色总算有了几分喜色：
“这便是本王的世子？”
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小公主。
王后心惊，却也明白冀州王关心的是一个能代表冀州未来的世子，并非一个残缺的公主，捏了帕子勉强道：
“妾不辛苦，为王上生育本就是妾身为王后的本分。”
宫女抱起男婴送到冀州王手上，冀州王瞧着健壮的男婴，大手一挥便道：
“我儿皇朝，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今日便立为我冀州的世子，昭告天下！”
王后眼里泛起一丝喜色，强撑着道：“谢王上！王上可要瞧一瞧咱们的女儿？”
这话刚出她就觉得有些不对，果然，冀州王只是不耐地扫了一眼那孱弱的宛若猫崽子的小女婴，淡淡道：
“既是双生，也算吉兆，那便一道起名——听闻大东东歌公主贤良淑德，秀外慧中，那便希望这孩子日后也能如此，就唤作——皇歌吧。”
殿外的雨声愈发的大了，王后与冀州王抱着小世子皇朝其乐融融，小公主却被单独放在一旁的摇篮里，显得格外孤独。
“轰隆隆——”
雷声阵阵，襁褓里的皇歌公主睁开了眼，露出几分属于成年人的淡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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