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7章 清平乐+大宋少年志 35
第三十五章
牢城营自唐有之，到了大宋，便逐渐演化为厢军下辖，犯了罪的案犯会被面上刺字而后投入牢城营充军，老百姓们也将这种人称之为“贼配军”。
无论身份高低，亦或者是盗贼、士兵、官员、异族等等，凡因杀人、放火、妖言惑纵罪名都可以刺配充军，而这一部分人随时都会被抽调以修河，筑城，故而换言之，牢城营之人便是大宋境内身份最低贱之辈。
汴京城外五十里，便是汴京牢城营，远远望去，门高墙壮，地阔池深，又因为此地尚武，堂中立有天王像，不怒自威。
点视厅前，来来往往都是皮肤被晒得黝黑，身形精瘦的汉子，不时还能瞧见推着装满石块佝偻前行的老者，已经是白发苍苍，却仍咬着牙将石料运送——
若是慢了一步，那监工的鞭子便会毫不留情的落下。
整个牢城营里，关押的皆是触碰了大宋刑法之人，也有那大奸大恶之徒，只从面上刺字便能瞧出一二。
“哎，都快点都快点！不想饿肚子就都快一些！谁要是敢偷懒，就跟前几日那几个懒货一样挨鞭子吧！”
“说你呢！那贼厮，手脚如何这般惫懒！待我这鞭子落下去可就老实了？！快些做活！”
穿着深灰色麻布粗衣的牢头高声喊着，眼睛视线却是在人群里穿梭，滴溜溜地落在场中零星的妇人身上。
牢城营中本不该有女子出现，可总有特例，这些女子或是若是夫君犯事受了牵连，或是身为仆役谋害主家，上了公堂皆被送进了牢城营里，白日里跟着男人们一道做苦工，夜里还要负责浆洗衣物，好在男女分营，倒是免去了诸多欺辱。
但对于一些柔弱妇人来说，这里已经是一处活地狱。
忽得这牢头眼前一亮，似乎瞧见了什么，眼神有些不怀好意起来——那是一个容貌有几分出挑的年轻妇人赵翠花，正是昨日才投进牢城营的，旁边站着的是她夫君元从心。
听营头说，这二人原本是汴京大户人家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家的瓷器却叫发现当场捉了个现行，这才被扔进了牢城营，虽然男女分营，但若是夫妻也能另行通融一二。
这小牢头一瞧便知晓这二人定然是使了银子的，不然分不到一处去。
这小牢头正浮想联翩，就看那元从心像是察觉到什么，嬉皮笑脸地弓着身子把他婆娘往后藏，小牢头这才悻悻地咂咂嘴。
那边就有汉子喊放饭的声音，光着身子的汉子擦擦头上豆大的汗，直了直腰，便都知道这是到了点，一时间采石场里“叮叮咣咣”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小牢头心有不甘，扯着嗓子叫嚷几句：“那个新来的元家汉子！带着你婆娘搭把手，把午食给大伙分分。”
有伙头兵推着板车过来，车上厚重的木盆子里堆满了灰黑色的炊饼，另一个兵则是提着一桶煮好的野菜糊糊走了过来，招呼着要吃饭。
只是今日却不同以往，那两个伙头兵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还没等牢头眼前一亮，就瞧见那女子的脸，顿时没了兴致——
那女子梳着妇人发样，瞧着也不过二八，身形姣好，脸上却长了一大片可怖的黑斑，最要命的是她唇边还生了一缕黑毛痣，瞧着倒是骇了许多人一跳。
那妇人似乎察觉到众人嫌弃的目光，连忙捂着脸垂下头去，声音小的同蚊叫一般：
“诸位大爷，妾是伙房马婆子的干女儿，小名唤作娇娇的，前几日干娘染疾，吩咐我这几日给大爷们做饭。”
小牢头有些嫌弃地瞧她一眼，手挥得宛若拨浪鼓：“那马婆子竟收了这么个干女儿，没来的倒人胃口，想来若不是这几日厨房缺人手——算了算了，放下就赶紧滚，别坏了爷的心情。”
那娇娇有些惧怕的行了礼，又扯了两边的头发遮盖胎记，瞧她生的丑陋也无人帮她搬动木盆，她也只能自己慢慢来，不少人都眼瞅着瞧笑话，时不时讥笑出声：
“生得这样丑陋，竟然是咱们牢城营里头的娘们，哈哈哈，只怕这晚上瞧见了定要吓死！”
“嘿嘿，这女人嘛，身量瞧着不错便行，能生儿子！”
“去去去！这样的你都看得上，丁二的脑子莫不是坏了！”
化名“赵翠花”的赵简瞧着那女子身体单薄，有些于心不忍想上去帮忙，一边的元仲辛伸手拦住她低声道：
“咱们是来找王宽他们的，这个娇娇瞧着有古怪，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赵简也悄声道：“同为女子，这娇娇就因为容貌缺漏被人欺辱，我瞧不下去，你若是害怕便别跟来。”
元仲辛有些无奈：“咱们现在演的可是夫妻……算了，能帮就帮吧，我算是服了你。”
赵简上前几步，帮着那娇娇把板车上的木盆抬下来，里头的炊饼还冒着热气，那些排队领饼的人上前领了各自的两个饼，不多时盆里的炊饼就没了。
“看到没有，这叫好人没好报，咱们的饼没了。”
元仲辛嘀咕一句，那娇娇看了他一眼，那娇娇就咬着唇对赵简轻声道谢：
“方才谢谢这位娘子，我这里还留了两个刚出炉的炊饼，若是不嫌弃的话趁热吃。”
说着她从盆子里取出来两只饼子放在赵简手上，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轻轻地冲着两个人眨了眨眼睛，眼神灵动无比，不见方才的懦弱。
这个动作格外眼熟，一个有些惊恐的想法在两人心中浮起。
“啊——你——”
元仲辛惊愕地张开了口，一边的赵简福至心灵立刻闭上了嘴，南歌则是一把将手里热乎乎的炊饼塞进元仲辛的嘴里，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样：
“恩公，来，趁，热，吃，别烫着了呀。”
……
……
“娇娇”便是易容进入牢城营的南歌了，牢城营里的马婆子确有其人，而娇娇这个名字也不是虚构的，只是这个姑娘脸上生了一大片面疮，总用粗布遮着脸，女营那边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南歌便用了一招“偷梁换柱”顺势混了进来。
只是没想到元仲辛跟赵简，两个人的花名一个比一个逗比，“元从心”跟“赵翠花”……
是她娇娇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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