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4章 开端 16
第十六章
“你说那同事也是缺德，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还有那记者，哪有追着人家问人家女儿是不是因为不遵守交通意外才出车祸的？还说什么陶老师没教好女儿，怎么能评选优秀教师，哎！”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从那以后陶老师就不干了，哎，你其实说实话，陶老师人还是挺好的，你像我儿子那会儿成绩不好，人家也给免费辅导，好人没好报啊！”
司机提起这件事有些生气，但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歌有种预感，记者这件事八成是真的，不然陶映红没有理由在王萌萌死后一年再度发疯。
当年王萌萌死后，陶映红调整好心态忍着悲痛回去上班，学生家长质疑她能否教好学生，记者追问她连女儿都教不好，凭什么评选优秀教师。
失去女儿的伤痛还没有被抚平，职业生涯又遭受巨大打击，身边又没有人相信女儿的死另有隐情，陶映红不疯才怪。
想到这里，南歌心上堵着一口郁气，有些无力，又有些悲愤，说不上来的憋屈。
她沉默一下问司机道：
“那既然你们家长都相信陶老师，就没有一个人替陶老师说话？”
司机相当诧异地看一眼南歌，理直气壮道：“那陶老师她女儿死了不是事实嘛，这样的话她肯定教不好学生的嘛，我儿子考不上大学怎么办？而且这种事情你也不好帮忙的，说多了人家跟着骂你怎么办？”
他态度很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后视镜上的挂坠照片还在轻轻晃动，里面的白净少年笑的腼腆，南歌只觉得一片悲哀。
她好像摸到一点点陶映红跟王兴德夫妇时隔一年又发疯的原因了。
“师父，不去焦作一中了，换地方，去焦作市运输中心。”
南歌轻轻道，她想去再挖的深一点，看看王兴德发疯的原因。
司机也没说什么，反正南歌给钱，应了一声，看南歌忽然就沉默了也没多想，伸出手打开了车载广播，哼起了小曲。
南歌摇下窗户，深深吐一口气。
……
……
张成的警官证皮套还是很好用的，至少唬住了运输班的车队队长，虽然对方对于南歌的年纪表示怀疑，但骨子里天生对公权力的畏惧让他没有多说什么，还把南歌请到了办公室里头。
“是这样的，我们嘉林市这边发生了一件性质特别恶劣的爆炸案，经过我们的排查呢，发现嫌疑人王兴德四年前曾经在你们这里担任运输司机，所以我过来做一个背景调查，其实按照规定应该是两名警察上门询问的，但是爆炸案发生的突然，我们警局人手不够，就让我过来走个流程，哎，别担心，这个案子肯定对你们没什么影响的。”
南歌三言两语打消了对方的怀疑，随手拿出刚在路上购买的黑皮笔记本记录，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至少运输队队长相信了。
“哎呀，警察同志，我们这真的不知情啊，这个老王四年前就辞职去了嘉林，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运输队队长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头发有一半都是花白的，脸上很粗糙，是长年累月暴晒留下的痕迹，他也是个老实人，一听南歌这么说就有些着急。
“别担心，我就是过来做个背景调查，没有别的意思，既然王兴德之前是你们这的司机，那肯定有认识他的人，或者有没有谁跟他关系特别好的？”
南歌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神情，运输队队长一听就松了一口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肯定是小刘啊，他之前是王兴德的徒弟，跟王兴德换着班跑大车的，您稍等一下啊，我把他给叫过来。”
不一会儿，那个叫小刘的人就被带了过来，也是二十七八左右的小伙子，黑瘦黑瘦的类型，看见南歌有些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跟南歌握手：
“哎，你好你好，警察同志，我是刘大林，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先坐吧，我确实有点事需要跟你核实一下。”
南歌知道很有可能这会儿调查王兴德背景的警察已经在路上了，所以她要抓紧时间，赶在下一次循环之前知道当年在王兴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大林看上去有些木讷，坐下来以后闷着头不吭声了，车队队长猛地拍了他后背一巴掌：
“人家警察同志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说，王兴德跟他老婆搞了个炸弹，把一车人都炸死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
刘大林“忽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不可能！我师父他不可能这么干！他，他怎么可能呢！”
队长似乎急于撇清关系，猛给他打眼色：“人家警察还能冤枉好人！你知道什么就说，之前你不是跟王兴德关系好吗？”
“虽然王兴德现在还只是嫌疑人，但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他就是这起案件的共谋，所以希望刘先生能够配合我们警方破案。”
南歌故意停顿一下，观察着刘大林的反应。
刘大林似乎备受打击，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半天才抬起头呆呆道：
“我，我也不知道，之前师父辞职，说是想去嘉林，我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他情况一直不太好，萌萌……死之前，给师父打了两个电话，师父都没接……他一直挺自责的。”
“王兴德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辞职去嘉林的？”
南歌翻开手里的笔记本追问道。
“就，萌萌去世之后一百多天吧，我记得师父跟师娘给萌萌办了百天没多久就走了，我问师父，他说是想去萌萌死的敌方看看萌萌。”
刘大林回忆道。
“那，我能问一下，刚开始王兴德对于警方对于王萌萌事故的调查结果满意吗？”
南歌想起什么又问道。
“满意不满意的，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警察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而且我师傅他是个老好人，觉得警察不会骗人，就在事故调查书上签了字，我师母一直都不认同这个调查结果。”
“后来不是听说那个开车的司机原本就要辞职，所以开车一直不太负责任，我师父就觉得是不是那个司机知道萌萌遭遇了危险结果没帮忙，这件事一直在他心上有个坎。”
“那王兴德前往嘉林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南歌在笔记本上写下“王兴德”跟“陶映红”两个名字，当初王萌萌车祸之后，王兴德接受了这个结果，而陶映红没有，说明两夫妻很有可能就这件事产生了冲突。
刘大林扣了扣手慢吞吞道：“倒是有过那么一回……有一回晚上十点吧，我师父好像喝多了，边哭还给我打电话，说是他去开公交车，结果人家公交车公司的人跟他说，每年路上都死几个人，没什么事，让他好好开车就行。”
南歌写字的手停了下来。
王兴德发疯的原因也找到了。
错过女儿求救电话的自责，女儿出事之后公交车公司的遗忘，当年违规操作打开车门造成意外的司机的冷漠，还有陶映红的指责，彻彻底底压垮了那个爱女儿的父亲。
南歌想起五年后王兴德在看守所把她错认成王萌萌时那个辛酸的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王萌萌，陶映红，王兴德。
一家三口，如果在整个过程中，有一个人施舍一点善意，当初那个司机能散发一点好心，帮助惊慌失措的王萌萌，如果当时车上的乘客能出面，拉住王萌萌，如果那些网民能对这个女孩多存一点善意，如果那些学生家长能为陶映红站出来说一句话，如果那个同事没有因为嫉妒放记者进学校，如果公交车公司能够对生命多一些敬畏……
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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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些人，就像黑车司机，他们不是坏，也不是恶，就是单纯的冷漠，开端里头能看到很多层次的人性，当然，那个记者跟陶映红的同事还有那个违规操作怕担责任隐瞒上报的司机真是缺了大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