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

直到上了车,江梣才从盛怒中脱离。她勉强克制住了要落泪的冲动,揣摩徐佑绮刚才说的话。

翻案?好端端的,徐佑绮居然会讲翻案,这完全不是她工作上能涉及的领域,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吗?而且她说她父亲已经定罪了就没那么容易翻案,可关键是,为什么会是翻案?难道说林择的案子有疑点?

她仔细的回想那些年和林曦凡待在一起的时光。

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林择,也就是林曦凡的父亲,完全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林择为人刚正不阿,有绝对的秩序感,事情曝光出来的时候,全城轰动。证据确凿,完全没有一丝伪造的痕迹,可她当时就是觉得有哪里是不太正常的,到现在也是。

要么就是自己的主观在影响自己的判断,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可能的人。

要么……林择就是无辜的。否则徐佑绮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如果林择是无辜的,那干出那种事的人又是谁?嫁祸于林择的动机是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江梣现在脑子乱的像浆糊一样,隐隐约约的觉得当年的事件另有隐情。

江梣:任何犯罪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突然想起导师说的话。

江梣:我们法学生,要做的不仅是在法庭上辩护,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要抽丝剥茧的搜寻有效证据,去探寻委托人口中的真相。

可惜,就算再怎么样,这事也不归她管。她无法翻案,可除她之外,也没有人想要去翻案了。

怎么办啊小凡,我到现在,还是不能做到心平气和。

江梣:啧。

江梣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启动,心烦意乱的回到了家。

江辞正在看书。

江梣看着自家弟弟安静的模样,想着自己要是性格有他的一半就好了。她很清楚,自己那小暴脾气估计这辈子都别想改了。

因为带着怒气,江梣的动作有些大,整理时发出了不少声音。

江辞:她这又是吃了炸药吗?

过了一会儿,江梣走进江辞的房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江梣:你还记得以前跟我玩得很好的那个姐姐吗?

江辞明知故问:

江辞:谁啊?

江梣眼里有些黯淡:

江梣:是……林曦凡。

江辞明显的感受到了她说出这个名字时的痛苦。他严肃起来,问:

江辞:怎么了吗?

江梣叹了口气,想到江辞现在只是个高三的学生,就止住了话题,说:

江梣:没事,就是看你还记不记得。你看书吧。

江辞一脸认真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江梣看他那坚持的样子,神色颇为复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毕竟在江辞的记忆里,林曦凡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存在了。而且怕他接触到这些东西不太好。

当律师的,见到的人心的黑暗总会比其他职业的人多一些。

江辞沉沉的开口:

江辞:姐,没事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江梣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说:

江梣:好吧。不过,你要保证这件事,不要让除我们之外的人知道,明白吗?任何人都不能说。

江辞点了点头,便听江梣说:

江梣:你对五年前的那个车祸抛尸案有了解吗?

江辞诧异的看着自家姐姐,心想:一上来就聊那么劲爆的?

凶手是林曦凡的父亲。已经定罪了。

江梣:我总觉得林择叔叔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可证据确凿又没办法怎样。

江梣深吸一口气,警惕的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

江梣:今天我有个同学突然提起翻案,有些不对劲。整件事情,都很奇怪,但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的父亲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呢?你觉得,那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江辞神色晦暗不明,眼中是江梣看不穿的复杂情绪。片刻后,江辞微沉的嗓音响起:

江辞:想让他给那个真正的凶手顶罪,好让真凶逍遥法外?

江梣:那为什么是林择呢?

江辞:那就有两种可能了。

江辞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

江辞:第一,林择刚好符合行凶条件,不具备不在场证明,拿来顶罪相当于天衣无缝。第二……有人就是蓄意陷害他,借机达到包括但不限于脱罪之外的目的。我记得,林择是高官?

江梣:对。那就有可能,林择挡了别人的路?或者说,知道了一些东西,使得那人必须要把他除掉。

江梣眼里闪着愤怒。又“咦”了一声:

江梣:我记得那个被害人,和林择同级。

江辞:要真是林择干的,那看这关系未免也太刻意了,摆明了让别人想着是不是在官场上有什么争执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

江辞:你有没有想过,在那次事件中,获利者有谁?会不会获利者和其他人共谋,杀害了被害人再嫁祸于林择?

江梣瞪大了眼,说:

江梣:有可能啊!

她满意的拍了拍江辞的肩,说:

江梣:可以啊江辞,有没有兴趣学法啊?

江辞轻咳一声。

江辞:既然要翻案,那就要找到被害人不是林择杀的证据,和证明之前的证据是伪造的。

就在江梣兴冲冲的回房间时,江辞突然问:

江辞:这个事件,几年了?

江梣:五年了。

江梣想到了什么,脸色迅速的沉下来。

一看江梣的表情,江辞就知道她想起了一些糟心的事情,便说:

江辞:你自己好好考虑下吧,我们刚才的推测成立的条件是建立在林择无罪的基础上。

江辞略微头痛的按了按眉心:

江辞:到底是不是这样,就不好说了。

江梣:你相信吗?反正我觉得林曦凡一家,都绝对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

江梣留下一句:

江梣:既然还没到翻案的最后时限,那就尽量弄清楚真相。

便回房间了。

江辞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自己还是找时间,跟林曦凡道个歉吧。顺便,哪天她心情比较好,可以跟她说说这事。刺激到她就不好了。

就在某天,江辞无意中看到了江梣放在书架上的毕业纪念册,鬼使神差的,他将它取下,仔细翻看起来。看到“徐佑绮”这个名字时,他眯了眯眼,这可是江梣骂了好久的人啊。好像,和林曦凡的死有关?他迟疑了一下,将名字和联系方式记了下来。还有一些他听过很多次的名字,他也一并记上,总觉得好像用得上呢。

晚上,江梣回来了,带着满身的怒气。

江梣冷笑着说:

江梣:那些人真是怂!敢做不敢当!说我多管闲事多此一举?呵,现在还不许我有所行动了对吧?徐佑绮和她的小跟班们绝对有鬼!

江辞:怎么了?

江梣:有人在阻止我调查。叶程华那混蛋帮着徐佑绮,啧,当初也没见他们有那么好呢,顶多就是站在统一战线整林曦凡。

江梣看了他一眼,有些低落的说:

江梣:当时全班的人,甚至是全校的人,都在欺负林曦凡。闹得最凶的就是徐佑绮和叶程华,章莉萱就是个跑腿的。

江梣面色惨白的不像话,声音都在抖,艰难的说下去:

江梣:我当时,因为人多势众的,没敢帮忙。

看着江辞怔愣的神色,江梣自嘲的笑了:

江梣:以前不敢,只愿独善其身,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去死。现在,人死了倒是敢揪着陈年旧事不放了。是不是很可笑?

江辞低着头沉默了。

江梣抿了抿唇,疲惫的进了房间。刚才那一通坦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在房门关上之前,江辞依稀听到江梣的自言自语:

江梣:要是当时拉她一把就好了。

江辞坐在沙发上许久,眼里划过一丝光芒,下定了决心般,拿起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分别发给了几个人。

与此同时,徐佑绮、章莉萱和叶程华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三个人,在不同地点,同一时间收到了陌生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更是莫名其妙:“你确定不抽空来江边看看我吗?”

徐佑绮倒吸一口凉气,手竟有些颤抖,她回复:

徐佑绮:你是谁?

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等了许久,都没有回音。正当徐佑绮松了一口气时,屏幕亮起,徐佑绮惊叫一声,短信的内容赫然显现在面前:“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闭上了眼,脑海里林曦凡的面容一闪而过。家里明明开着暖气,可她还是浑身颤栗着,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机,恐惧如蛛丝一样网住她,密不透风,不见光明。

她蜷缩在沙发上,将头埋进抱枕里,用力的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半晌,她拨出一个号码,接通后,她缓缓的问:

徐佑绮:你收到了吗?

章莉萱:你说那个骚扰短信?

章莉萱疑惑道:

章莉萱:收到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徐佑绮:你回复了吗?

徐佑绮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但章莉萱听得出来,她好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章莉萱:啊?还没。

章莉萱被她弄得也有些紧张了,结结巴巴的问:

章莉萱: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佑绮:没事了。

徐佑绮冷淡的说,像是恢复了冷静般,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打给了叶程华。

叶程华迅速的接起,调笑道:

叶程华:徐科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佑绮:你收到了短信吗?

叶程华:收到了。

徐佑绮沉默了一会儿,问:

徐佑绮:后面还有说什么吗?

叶程华:没啊,就一条。

叶程华眯了眯眼,说:

叶程华:你该不会……

徐佑绮:你想去吗?

徐佑绮没理会他的疑问,只想转移话题。

叶程华哼笑一声:

叶程华:有什么好去的。

徐佑绮:你觉得会是谁发的?

徐佑绮顿了顿,压下了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说:

徐佑绮:江梣吗?

叶程华:她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虽然说最近她都在查那件事。

叶程华突然来了兴趣,戏谑道:

叶程华:当年那个案子是你父亲破的,怎样,现在有人想翻案的感觉如何?

徐佑绮听他那语气就暗暗不爽:

徐佑绮:不怎么样。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叶程华笑着说:

叶程华:你以前都不会那么无趣啊。

话音刚落,电话里一阵忙音。他看了眼通话记录,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叶程华:好好的,翻案做什么。

他随手打了几个字,发送给那个陌生号码,然后拉黑。至于那个发件人到底是谁?说不定是江梣。但,他不关心。他也不可能蠢到真的去江边等人。

江辞看了眼手机的最新消息,皱了皱眉,看起来这群人,是不简单啊。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他要怎么跟林曦凡道歉。

林曦凡此时盘腿坐在树上,正一脸认真的盯着镜和陆理,她问:

林曦凡:我让你们花了十多天来收拾江辞的那一帮奇葩的同学,成效怎样?

镜:嗯,挺好的。

镜不敢多说,这祖宗自从跟江辞吵了架后,散发的寒气就没停过,求生欲使他们拼命的执行任务,生怕激怒了林曦凡。

林曦凡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心情又莫名的不好了。江辞那家伙,本想着下次见时把一些事问清楚呢,可他最近都不见踪影。明明是他无理取闹,怎么搞的像我欺负他一样。

啧。林曦凡再次感叹人类的麻烦。

一股寒意自脚边升起,蔓延而上,陆理欲哭无泪。江辞你怎么还不来啊!我和镜快坚持不住了!

算了。林曦凡隐隐的翻了个白眼,托腮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两个妖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镜和陆理如获大赦,光速的消失在江边。

好无聊。什么也没想起来。林曦凡百无聊赖的玩着树叶,心里莫名的烦躁。那个她打心底就厌恶憎恨的人,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她的手往里一握,那片树叶便被碾成碎屑。还是好无聊。完全压不住戾气。

她仔细的规划起如果想起来了,那要怎么办。

啊。要不然,把那些激怒她的人类都干掉吧?她抬眼,挑衅似的看着头顶的那片天。

她不畏惧地狱。因为人间,即地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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