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连着几日下了场大雪，宫里宫外到处都银装素裹。

气候是一天比一天冻人，凌冽的风夹杂着些冰渣子吹在身上似刀锋刮过，铺满绵雪的地儿踩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李常独自一人被苏衡在这大冷天召进乾清宫，忿忿地在雪地里边抱怨着，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是到了殿门外，他抖了抖靴上的雪花，收起伞靠在一旁。

苏衡见着他来便招呼着他坐下喝茶，“李丞相一路上可有冻着？”

“回皇上，老臣并无冻着，让皇上担心了。”李常乐呵呵喝了口茶。

苏衡也笑笑，“李丞相对于这平定倭寇的事怎么看？”

李常放下茶盏，“自然是皇上有智有谋才能把这毒瘤短短几日切除掉了。”

“可不是朕有这般好计策。”苏衡抬眼瞥了眼李常，“是皇后。”

“皇后？”李常微微诧异，“皇上是说，这计策是皇后献给您的？”

苏衡一脸不可置否，“这皇后定是被人提点了几番，你说呢李丞相？”

李常猛地起身，走到苏衡面前理了理衣裳直直地跪下，“皇上，老臣惶恐！”

“李丞相你这是做什么？”苏衡话虽这么说，可目光却根本没往他身上落。

李常依旧是低着头，“老臣不知皇上话中意思？”

“不知朕话中意思？”苏衡冷哼一声，“李常啊，你在朕这里当了丞相也有几年了，朕的性子你是再了解不过了。”

李常微微抬头飞快地瞄了眼苏衡，“是！老臣自然是知道的。”

苏衡又哼了声抬起眼皮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常，“罢了，你明白便好，下去吧。”

“是！”李常一脸沉重起身作揖，随后缓缓离去。

“看把他吓得。”苏衡摇摇头冷笑一声。

一旁的太监乐呵呵地往火炉中又添了几把柴，“皇上发怒了，怕是老天爷都得退让三分！”

苏衡被逗得哈哈大笑，“就知道这种时候贫嘴。”

李常阴着个脸，急喘着气，“这蠢女人，又给我捅了什么幺蛾子？！”

李宗见父亲一脸不快地回府，放下手头的事走过去帮他接过伞，“父亲，皇上召您去可发生了什么事？”

“受冻挨骂！”李常忿忿坐下，喝了口热茶。

李宗收起伞放下，宽慰道，“父亲，皇上许是一时生气，哪会真的跟您较真？”

李常忿忿哼道，“恐怕这次，皇上对我们李家的信任倒是动摇了。”

“什么？！”李宗眉峰耸立，“发生何事了？”

“那蠢皇后不知哪里弄来的朝廷高人提点，那平定倭寇的折子就是她写的。”李常眯眯眼，“可她能认识哪个朝廷官员？皇上一下便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李宗细细思量，“父亲，光是这折子大可不必怀疑到您头上，怕是这皇后写了什么不该写的，暴露了您。”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眼下我如何得知这蠢女人到底写了什么！”李常气得锤了锤桌台，“还有她何时结交了别的朝廷官员？”

李宗走过去抚了抚李常的背，“父亲不必太过担心，待过几日去见皇后问清楚便可。”

“怕是要涉嫌一趟了。”

“父亲现下就要去？”李宗皱眉道，“眼下皇上那正怀疑着，父亲这时候去见她实属沉不住气。”

李常啧啧嘴，叹了口气，“那我便等几日吧。”

这几日窦妲妤倒也没召见雀橘儿入宫，雀橘儿带着洛玉趁着夜色还未降临便出府到湖边逛了逛，这一到了冬天，水似也被冻着了流得极缓，波浪也寥寥几阵。

雀橘儿干脆蹲下身倚着树看着湖对岸的人来人往，忽的瞥见不远处的一座小桥上有人冲着自己招手。雀橘儿站起身眯着眼睛看了看，身形是个男人，可依旧猜不出是谁。

洛玉也几步走得近些，手握成圈罩在眼睛前看，“夫人！是尘晚北！”

“尘晚北？！”雀橘儿惊讶地转过头，再回头望时，那人已经沿着小桥走过来，待他走近些，雀橘儿便也认出来人就是尘晚北。

“橘儿！”尘晚北实在没想到自己难得出个宫买些药材竟能碰上她。

雀橘儿也没想到竟能在这碰到尘晚北，自己几次出入宫都没碰上这倒遇见了。“尘晚北！”

两人一碰面便急着找了个酒馆，谈完宫里的谈府里的，一直到夜色完全降临才喝红着脸告别。

洛玉一路扶着半软着身子的雀橘儿，心下想着赶紧伺候着她沐浴上床，不然被千大人看到这副模样，又得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