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谢雪中枝.03
三
在夜以继日的抄写下,梅杳杳终于三天就抄完了堆积如小山的三百册。
说来也神奇,抹了那晚瓷瓶里的膏药,她红肿的膝盖竟然第二天就消了肿。
这天天色刚一擦黑,梅杳杳就小心地避开下人,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汤饼摊子。
汤饼哥哥远远便看见了她,待她气喘吁吁地坐下后,含着笑意问道:“还是一碗大云吞?”
梅杳杳迅速点点头,然后就开始盯着汤饼哥哥的脸仔细瞧。
那天晚上,那人前脚刚走,婉婉就敲开了她的房门。梅婉婉犹豫了一会儿,难得地显得有些局促,半晌,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绯衣的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眉目顾盼,笑意生动。与被称作将军府明珠的二姐颇有几分相似。
她美丽的脸庞微红,咬着唇,道:“刚刚荇郎去而折返,给了我这幅画,却说是物归原主。”
他与画中少女是总角时便结下的情谊。照着记忆中的模样,世子荇推测出她长大后的样子,思不能寐而落于丹青。美丽的少女心如小鹿乱撞,眼睛亮晶晶的:“我虽不记得儿时有他,但画中人又确是宛若我的模样。”
他们在席上见过,二姐必不会认错。若是如此,在那夜自称是世子荇赠予她名贵膏药的人,又会是谁呢?
见梅杳杳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少年不禁失笑,问道:
“这般发狠地瞧,可曾瞧出花儿来?”
“汤饼哥哥,”丑姑娘捧着她的丑脸问,“我前三日没有来,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
少年笑道:“想必是生了些变故,又或是不爱吃我这里的云吞了。”
梅杳杳摇摇头,道:“我并非不爱吃汤饼哥哥的云吞,反倒是想念得紧。于是差旁人来买,却回我三日不曾见过那煤灰少年来卖汤饼了。”
“而今日我来了,汤饼便又出来卖了。”
“我来吃云吞的这些日子,汤饼哥哥整日煤灰覆面,一直未能见着真容。可能让杳杳帮你拂去黑灰,瞧上一瞧?”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侧了头,自己抹去了满脸黑。
他开口道:“这三日家中胞妹突生病症,高烧不退,今日才见了起色。”他静静地看着梅杳杳,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来。
梅杳杳顿时就后悔了。她没有头绪,便开始胡乱猜忌,平白令旁人伤心难过。
几口扒完了云吞,她又踌躇了几番,才结结巴巴地道:“明、明日花灯节,晚上街市舞狮子呢,我、我们去看吧……?”
小心翼翼的讨好,却让少年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花灯节的街市果然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有惯常的糖人小贩和花灯,还有来自西域的胡人和舞姬,几番耍弄就赢得了大片叫好声。看完舞狮子,梅杳杳吵着要买街边的面具,她和少年一人一个。顺着人流走了一会儿,少年借口离开,回来时手上举了一串糖葫芦给她。梅杳杳想,她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大庆皇室一直养有技艺高超的匠人,制得一手好人皮面具,覆面能叫人近观而不察,方便皇子公主们出行。她路边买的这两个面具好看花哨,材质却不透气,普通人戴上一会儿便会憋闷得紧,若是又戴了人皮面具在脸上,定然熬不过三刻。
她一直有个想见的人,却不知道这一辈子是否还能见到。梅杳杳一手接过糖葫芦,一手便迅雷般地去揭他脸上的关公面具。她屏住了呼吸,生怕错失了一分一毫的时间。
却不想刚揭开一点儿,她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少年握住手腕反扣了红彤彤的面具在脸上,遮住了眼睛。黑暗中,她感到温暖的唇隔着面具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触,耳边响起低沉悦耳的声音:“杳杳,不要胡闹。”
大庆有公子,举世而无双。世子荇桃花灼灼,太子蘅清若潭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