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后.04】
[四]
庭舟这病入冬时才养好,正赶上北疆戎狄来犯。陛下为磨砺他,遣他去北疆边境平乱。我的日子却并未因此清闲下来。半月后陛下责令我换上男子服饰,悄摸着前去北疆为他最看重的儿子助力。
我在深雪夜拂开大帐的帘子,看到庭舟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就那么一刹,很快他便冷下脸,遣了位副将为我安排住行。
虽则自小养在深闺,到底出身将门,我对排兵布阵其实颇有造诣。庭舟与部下交谈时我偶尔插一两句话,阵法就改得大不相同了。戎狄不知道中原这些路子,一个月后元气大伤,只余下残兵败将抵死顽抗。
军中宴饮,把酒赏箜篌。我支颐瞧着帐中粗犷的舞曲,长案例上的酒樽摇曳酥香的火光,庭舟在人群中央谈笑风生。帐外飞雪
迤逦,远处兵戈之声隐隐在耳,我将酒一饮而尽,觉得这些年就像白过了一般。
我出帐立在雪中透气,不一会儿却见庭舟按着剑也跟了出来:“原以为母后只会耍些深宫妇人的小手段,殊不知母后却是位巾帼英雄。”
我吐出一口白气,笑着讥讽:“萧玉最会杀人嘛。未成形的龙胎与甲青在身的夷人,不都是人吗?”说罢,我便罔顾他的脸色,披着一身雪径直回了小帐。
我狄残兵趁雪夜偷袭过几回,我劝庭舟徐徐图之,他却按捺不下性子。临天明庭舟便带一队轻骑追杀出去,然而迟迟未归,我连忙也带上一队人马去探形势。
去寻庭舟的路上,左右两翼都遭遇我狄残兵,我留下两队小兵与其周旋,又带中央一列兵士突破重围。
找到庭舟时,他已被人掀下马,正持剑与人砍杀,我听见他身边的戎狄兵大喊出声:“这是庆国太子!抓了他换城池!”
我心中一紧,反手抓出背后箭篓中五支箭,搭于弦上拉了一个满弓,松手时数箭齐发却各有归处,紧围庭舟的五名敌兵应声倒下。庭舟持剑看来,眼中神色不明。
有二十来人继续围着他,其他骑兵则策马朝我奔来。我又连发几箭从敌方骑兵中杀出一条道,越过去之后两方骑兵交手起来.铿锵的兵戈如同炼狱锁链。
我孤身驰骋过雪原,伸出一手递过去给他,庭舟愣愣地要伸手来接时,那二十来人趁我箭篓已空,左右各削一剑来。我在马背上仰面一躲.动作不到位.被人劈下马来。
他们连带削断的是我束发的带子,风雪大如盘,发丝便洋洋西落空中。我在雪里头打了个滚,爬起握住腰间的剑时,十来个人围住我。那十来双瞧着我的眼中,全是打量与饥渴。比这更绝望的,是庭舟被另外十来人围在我对面。
我的剑术其实不错,但几年前膝盖受了伤,提剑便很困难。我正在思量对策,有三五个人上前来,撕开了我的衣服。我没有惊恐,而是一种更深的认命的绝望,反抗中似乎也挨了几个巴掌,耳朵嗡嗡嗡的听不清楚。
可我还是听见了一声自喉咙最深处爆发出的嘶吼,等回过神时,有几滴血溅到脸上,一件袍子盖在了身上。那衣领太大,披在脑袋上像兜帽一般。庭舟的脸探进来,一只冰凉的手拭去那两点血,他拄着剑,眼里几乎快没光了:“萧玉,你难道吓傻了?”
我醒过神来,看着满地尸体,愣了一下,又笑道:“别摆这样的脸。被撕衣服的又不是你。”将他的衣服穿好,我便同他一道站起。
我方骑兵已不剩几个,我狄残兵覆灭。那几个伤痕累累的骑兵上前来复命,庭舟眉飞入鬓,是鲜少的疾言厉色:“今日之事,若敢说出去一字,杀无赦。”他松了口气,淡淡地道,“回去吧,都累了。”
骑兵转身离开的同时,几支箭稳稳地钉在他们背上,庭舟大惊失色,扭头来看我,“萧玉!“他的眼中全是嫌恶,已经挑不出任何符饲之意。他们都是我大庆的子民!他们刚刚浴血奋战救了你我!他们——是不会多嘴的!”
我扔下弓箭冷冷一笑,“不会说,我不信,即使你心存悲悯不说出去.你能保证他们人人不为奖赏多嘴?你的母妃.可是日日夜夜盼着本宫去死。”说得大急竟提不上力气,我只好笑笑教育他,“庭舟,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世上除自己之外,谁都不能信,谁都靠不住。”
他着了我很久,跟着冷笑道“别把孤想得跟你一样。”他大步跨过来、一把扛起我摔到马上,坐在我身后护住我慢慢往军营走。
路上风营慢慢停歇,他却不愿意再同我搭话,、接近大营时他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萧玉,你喜欢父皇吗?”
我愣一愣.大笑起来“天子之尊,人皆倾倒。”
“萧玉!”他低吼,我转身.见到他眼睛通红裂出血丝“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淡淡地笑道“喜不喜欢又如何?他开了口.我拒绝得了吗?”
“如果是孤得了帝位.他的声音被雪地吸收大半孤会给你选择。也会,给他选择。”
我又开始不认真地笑起来,不在其中时谁部悲天悯人,谁都说有的选择,真正到了部时,就不一样了那年隆下巡视坝上军营归京,而后一道圣旨送到我父亲手里。父亲征战数十年.战功赫赫。连唯一的儿子都送去军营里准备接替自己这个分外沉重的农体为国分优。可他等来的不是恩赏,而是选择。
是要杀伐征战已然让陛下夜不能麻的萧遇.还是要京中手无可铁的妻女。最后父亲酒下一行热泪,兄长一腔热血酒战场,而阵下迎我入宫为后。借此牵绊父亲。
这便是登基的后多受世家毫制的隆下的选择,而我从不认为,庭舟能比隆下有更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