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绘烟雨.05
[五]
公馆中灯结彩,所有人都佛所恭敬,他的归来,他扫过人群的眼神却一瞬黯然了。今年累月的杀伐使他通生气时愈加不怒自威,光是沉默的站着,管家便已瑟瑟发抖:“夫人,夫人大抵是在画室里。”
走到半敞开的白木雕花门前,他暮然顿住了步子,几乎是用欢愉到惶遽的心情去听里头窸窸窣窣的苏白对话。
“这画的是哪里?”
“是娘原来的家。”
“那它现在在哪儿呢?”
她将怀中小男孩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亲了亲他红扑扑的脸蛋:“在这儿呢。”
他一只手撑着门把,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擦过脸颊,才发现自己竟也能有如此深的笑意,久久不知收敛。
自听到孩子出生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等这两人之间唯一的转机。
小男孩又指着她笔下那素未谋面的男人:“这是谁?”
她怔忡:“是你的父亲。”
男孩大喜之下喊着爹爹就要往上扑,却不慎撞倒支架色盘。画纸纷叠翻飞间,他警觉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张并不算陌生的脸——在他得到她之前,就已经拥有过她的那个人。
对于他曾在陆家宗祠发过的誓,她终于给了他最致命的报复。
万籁俱静间,她抬眸与他相撞,静美的容颜依旧俨如他每夜合目所见,可所有梦寐以求的,醒后终是黄粱一梦。
管家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而她一言不发,面色无澜地等待他的愤怒,或是扳机。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狭长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最终他落寞地轻笑一声,然后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自据点迁至北方,在随后的七八年里,他靠着充足的军需和补给多线作战,走南闯北,陆续也有了不少女人,其中不乏很得
宠的,仿佛他从前近乎残忍的克制随着打下的疆域彻底蔓延到一发不可收拾。
麾下军士时常惊心动魄地听到糅杂着粗重和细软的喘息声传出来,从军帐,从书房,或从一些不知名的阴暗处。
没人敢将昏聩与一个戎马半生的传奇联系到一处,或者只是远在江南的夫人体弱多病,已过而立之年的他需要更多的子嗣而
已,只是这样而已。
事实似乎也确实是这样,后来他有了很多孩子,也像一个寻常的父亲那样欣慰地看着他们长大,可一遍一遍地,他从来没能让脸上那份强撑的笑意多持续哪怕一刻。
直到有天已官至上将的林疏匆忙赶来告诉他,驻守苏州的后方部队,反了。
他放逐已久的神经和思恋骤然回归紧绷。
“是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