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24）

此时的边境，蒋辰月站在溪流的尸体上，闻着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溪流水已经泛绿，里面长满了青苔，还有许多小虫子在水里爬动。

军帐里有许多人的身上长满了疮，也许是染上了瘟疫，也许是太少洗澡又被虫叮咬，说不出具体原因。只是心里清楚，战乱再不结束，大家就要觊觎尸体了，大家都口粮已经没有，如今城内也是洪水泛滥成灾，根本种不出粮食，自然也没有粮食运输到外面来。

蒋辰月掏出刀，半蹲下，刺入脚下尸体的身上，几下划过，从里面掏出心脏，依旧跳动。他是死于这里的蚊虫 叮咬，原本大被敌军刺破伤口，现在又被叮咬，就感染到了身体里面，不日后就因溃疡而死。

辰月把手里的东西丢下来，问：“吃不吃？”

“这东西怎么吃？”蒋嘉月捡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这东西根本就不能吃！我们又不是野兽，怎么可以吃这个？”

“对哦。我们吃熟的，那就烤了吧？”蒋辰月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不然大家就得饿死。大恶即是大善，世上事情我从不说绝对，你觉得我这么做很残忍，可是只有这样，大家才可以活着。”

“他们要回家的，即便他们不能平安回去，至少得完整地回去。”

“枯骨都化成污水，你跟我说完整？千疮百孔之后烂于泥土之中，你说什么完整？你看看你的身边，尸横遍野，现在已经有了疾病，我们得活着，你懂吗？活着才有希冀，否则怎么配谈回家？你不活着，你怎么回家？朝廷征兵，大多数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但不代表他们会放弃生的希望。”蒋辰月从上面滑下来，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又切了几刀，问，“你吃吗？那他们呢？”蒋辰月把东西放到其他人的面前，其他人都已经垂涎欲滴，他们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吃”就差说出口。

蒋嘉月看着身后的人，顿时失了言语，他总是在乎自己，没有考虑到其他人，还以为人人都跟自己一样扛得住饿意。看着他们比来时要消瘦的身体，又看看自己，也瘦了好多。他到底还是赞同了蒋辰月的说法，其他人也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许多日，大家都只能食用腐败的尸体来充饥，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他们必须活着，死也要埋葬在老家。

“辰月，你想家吗？”蒋嘉月拿出一件衣服给辰月披上，现在是午夜，凉风习习。

蒋辰月摇摇头说：“没有家，何来想家一说？”

“你想方絮吗？”

“比起方絮，我更想小云儿，不晓得她怎么样了。”辰月叹口气，“我来时把他放在了蒋府，不晓得她回去了没有，也不晓得温云长了个子没有。温云跟小云儿身子都差，这个时节，那边应该下着倾盆大雨，应该如当年一样，涨了水。”

“又涨水了呀，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蒋嘉月只担心他的父亲，其他人他都不关心。

“应该没事，他会照顾好自己的。”辰月说，随后转身拉起蒋嘉月的手，温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