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16）

蒋嘉月半眯着眼睛，走到外面，天色虽然已经成了黑色，可外边的火光依旧可以耀得人眼睛不舒服。

“你过来一下。”蒋嘉月指着领班的人说，那人走过来，他又说，“今日战死了几人，受伤了几人，又跑了几人，抓回几人？”

“还在计算里，需要过一会儿。”那人卑躬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些重伤的弟兄难以撑过今夜。方才有位弟兄，收到消息说他的媳妇生娃，死了，大出血，娃娃媳妇都没了。听说娃娃原本没哭，被产婆弄了下哭了，可就哭了微弱的几声，就随着孩子的母亲去了。他家中的老父亲与老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两口子都疯了。”

那人说着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也怕哪一天自己也收到如此的消息。他抬头看着这些人，怜悯众人也可怜自己。

“那他人呢？”蒋嘉月问道。

“疯了，瞬间白了发，如今坐在河边念着他媳妇的名字。”那人顿了下，又说，“二人是指腹为婚，两小无猜，好不容易都长大了成亲了，二人恩恩爱爱，偏又赶上这个事情。城里头百姓也是赋税重，他那媳妇跟父母都常吃野菜，这身体哪里能不弱？”

蒋嘉月听他说，又不免想起辰月，她也是吃不饱穿不暖，身子也弱。也许她的孩子没有了也是这个原因，她宫寒本就严重，又淋了雨，郁疾缠身，他合上眼，他怕人看见他的泪。

须臾，蒋嘉月才展开眼睛，声音低沉道：“陪去看看他。”

蒋嘉月从来不说“陪”，他心里本是有孤傲的，他总觉得自己比这些人高贵些，也就喜欢说“随”或“跟”。如今说了“陪”也算是放下了自己心里的孤傲，他也不过是世俗里的人，也怕失去，也有同情心。

“是。”他还是脱口而出，跟在蒋嘉月的身后。忽而又回想起蒋嘉月的话，会心一笑。

二人来到溪旁，一个孤独憔悴的身影，弓在石头上。他像夜色下没有光的萤火虫，他渺小可怜。

“过去吗？”他问蒋嘉月，还不等他回答又提出自己的想法，“要不让他回家吧。”

“没办法，回不回去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要我们都同意，要军里所有将士都点头，是要向上头请示并且批准的。”蒋嘉月说，“若是我一个人能决定这些，那些家里死了人的，我肯定让他们回家去送葬。”

蒋嘉月实话实说，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部将因为这种事情颓靡不振。军心不稳还怎么赢？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不下，他还怎么回去见辰月？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辰月了。他得让军心稳，得让大家伙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等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保障一下大家伙的家属。”蒋嘉月建议，“所有人的后顾之忧都是家属，可以免赋税。”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他把这些想的很简单。

那人却说：“不可能的，税只会加重不会减轻，你以为我们的食物怎么来的？我们这些兵器，盔甲，都是他们交税来的。我们的需求变高，他们的税也是只会更高。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平定。让大家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