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十三)

“不许装成她的样子骗我。”

冰冷的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他真的有些生气,随意观看自己的记忆让他很不舒服,这个赝品敢这么放肆,杀了她都不为过。

吴泠仪是个普通女人,但池幻不是,她不会向任何人表露出柔弱的一面,哪怕是血缘关系上的儿子。

柔软的血管被轻易掐断,青年的手还未来得及伸回,小幅度的颤抖。

“………脏了。”

戚炤垂眸看着手指沾染的鲜血,棺椁中的女人慢慢破碎成细小的微粒消失在空气中。

有些人还是活在回忆里最好,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质。

她如果看到自己的儿子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大抵是不会,他们母子都是一样的疯狂,不同的是戚炤已经有了牵挂,而吴泠仪没有。

“magician……我有喜欢的人了……”戚炤扶着木板站起身,摸了把已经冰冷的泪珠,他已经无法再喊出“母亲”二字,分量太大“他很好,对我很好,你可以放心。”

“我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没有一个正常的母亲会选择在孩子面前策划自己的死亡,但吴泠仪本身就不能用正常人来形容。

即便有诸多疑点但十多年前的车祸还会留下多少证据。

吴泠仪,或者magician,你真的是自杀吗?

“放下吧……我会放下吗……”

戚炤一步一步走出墓室,钻心的疼痛使已经麻木的神经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母亲的死亡,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

就像“路先生”说的一样,他的心不够硬,需要一个契机浴火重生,他不期待这个契机,上一个机遇是吴泠仪的死亡,这次的又会是什么?

他在暗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像十多年前一样。

每个夜晚靠服用大量药物才能阻止大脑胡思乱想,荒凉的“驯兽场”,厮杀的擂台,无数白骨堆积成的王座,他无处不在。

“………တော်တော်ဆိုးတယ်(艹)”

戚炤揉了揉头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墓室,那是真的人,但不会是他认识的吴泠仪,不管她是谁都证明这个墓和自己有关系。

“再见了……妈妈。”

他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前行,将近走了三四分钟又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同样刻着文字,更奇怪的是这些文字就是缅甸语,尽管有些地方存在细微的差异但能看出它的意思。

“ပျားရည်၊ ဒါက ကျွန်တော်တို့အိမ်ပါ။(亲爱的,这是我们的家)”

这种语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亲爱的……指的是谁?

戚炤一寸寸抚摸过冰凉的石碑,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划伤他的指腹,在边缘处放着一枚骨哨,圆润的一段经过多次打磨,锐利的底端能轻易戳破大动脉。

这个墓看来有很多有趣的秘密啊……他收起骨哨绕过石碑继续向前行走,水流涌动的声音从墙壁蔓延开,这是有河流的征兆。

噗!!!

墙壁的一块碎石承受不住重压哄然倒塌,巨大的水流从裂口涌进来,戚炤躲闪不及被整个淋了一身水。

“咳咳咳!”戚炤呛了一口水,被免费洗了个澡,伤口淋上水疼的要命,从海神庙里找到些伤药,用布条包着草药系在肘关节的伤口,腿脚的肌肉酸痛,白色衬衫被这么一冲紧紧粘在身上,肌肉和马甲线清晰可见,再加上水珠从下颌线滴落。

要不是情况不对妥妥的美男出浴图。

“草!”他可不想被淹死在这个鬼地方,扶着墙壁游到尽头,左右分成两个岔道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万恶的选择。

对于非酋来说这简直是要命。

戚炤思索两秒钟,唯一一个可以分辨方向的就是“男左女右。”

走右边!他就是要出其不意。

悬在半空的石门被戚炤一脚踹下来避免这片墓道也被水淹,他倚着石门喘了会儿气,现在的信息量完全超标,古墓有水源并不稀奇,但为什么香峪大梁南侧会有水!?这不是都城吗!

修这墓的绝壁是个天才,他想把幕后黑手的头割下来然后把他阉了。

“电视剧上怎么说的来着……主墓室……”他把衬衫的水挤了挤,冰凉的布料贴在身上不太舒服,他没得选,要么裸奔要么穿着湿衣服。

被称为难得一遇的警院人才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戚炤任命地站起身奔跑向前。

路上没有看到任何殉葬坑和陪葬侍女,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应该在墓室最外层,亲眷一类会距离主墓室最近的地方,要么是他选错了路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再就是根本不存在。

封建王朝如此开放真的合理吗?

冲进这里的一刻他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挺拔的背影和浅黑色狐皮大氅,及腰长发被紫色发冠拢在头顶。

那不是真人,而是幻像。

男人回过头,脸上带着一副骷髅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浅浅的瞳仁涣散,似乎没有注意到戚炤的存在。

紫色纹路绣成麒麟的图案,领口闪着金光的扣子镶嵌着一条金黄色流苏,宽大袖子下的手惨白无比,青筋从手背蔓延到手腕,闪着寒光的刀柄下是锋利的长剑。

双璟,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男人一动不动,戚炤慢慢靠近他,就在伸手触碰到的一刻,整个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胸口的红豆项链发烫,心脏被巨力紧捏,火烧火燎的不明情绪淹没一切。

他想知道男人长什么样子,非常想。

前方原本漆黑的通道刹那间变得敞亮,巨大的圆形祭坛摆放着几十盏炉鼎,三十节台阶一层接一层,巨大的黑色石柱拴着成人小臂粗的铁链,顺着水潭连接到池底。

黑色池水泛着一圈圈涟漪,一共十条锁链,四处生长的大片鸢尾和一片淡蓝色花海发出莹莹暗光。

“………”戚炤怎么可能会忘了殇斓的模样,这片花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水葬吗?被埋在地下湖的棺椁让尸首回归自然。

他像魔怔了一般慢慢下水,黑色波纹吸附在腿脚周围,随后伸出无数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想把人拉下水。

“………”戚炤的双眼紧盯水潭中心的黑色棺材,一共两副,被五条铁链紧紧包成粽子,足够装下成年人的棺木安静地沉在水底。

扑通!

就在他下半身完全淹没在水中的时刻,一双手猛然抓住他的右手把他往岸上拉。

“戚哥!?醒醒!”祁潇使劲儿把人往上拽,无奈戚炤发疯的力气完全不输于他,回过头反手握住他的右臂向后折。

“砰!”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戚炤疯了似的向水潭深处奔跑,身后的祁潇实在没办法一腿撂倒无法沟通的人,黑色液体顺着脸侧滴落,戚炤惨白的瞳仁盯着祁潇,匕首狠狠刺在他的肩膀,喉咙深处发出刺耳的笑声。

“你……救……不了……他……”

“闭嘴!!”祁潇的眼眶通红,不至于“他”的情绪更像是来自本源的灵魂在疯狂嘶吼。

救不了谁呢?他忘了,但另一个人不会忘。

真正意义上的“祁宵”,两人经历过什么无从得知,但刻骨铭心的伤痛不似作伪。

“噗!”戚炤呕出一口鲜血,半张脸被按在黑色泉水里滴答滴答滑落,混沌的大脑勉强找回理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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