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除夕
拯救猫土的征程上,被驱散了混沌的城镇很快回到了从前的正常生活里。除夕将至,庆祝活动怎么能少呢。
临近傍晚,星罗班特地跑去摩肩接踵的集市,好好放松一下。
“哇——”白糖看着满目鲜红的长街,心中一阵欢喜“以前在念宗就有点过年的味道了,没想到现在真的过年了。”
“丸子,你脑子里怕不是只有年夜饭吧?”武崧抱着哨棒,手指在光滑的红木上摩擦着。十二宗已被净化大半,相信他们拯救猫土的路就快到达目的地了。有道是十年历练无猫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他武家传人……
“哎!又来了。吃吃吃,咱们好不容易解决了这里的混沌,休息几天又怎样?”白糖拖着正义铃,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武崧“臭屁精,就你能说……”
“好了,大家不要吵了,先想想今天怎么办吧。”跟在后面的大飞挡在白糖和武崧之间,就生怕这俩又吵起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玩个够!”白糖举起正义铃,打头阵般地抢了武崧领头的位置,还故意不回头去看武崧的一脸嫌弃。
旁边的小青则出神的望着铺满长街的对联灯笼,满目茫然。正走着,却突然被海漂拦了下来,猛然惊醒,低头才发现路上缺了块石板,自己则险些被绊倒。小青错愕的看着周围,但很快整理好心态,认真的跟海漂道了谢。
原来海漂背着油纸伞,跟在小青身侧,虽未抬头直视,却是从头至尾地观察着小青的举动。她心里只有一句话:照顾好小青。
星罗班在街上逛了好久,白糖要了好大一堆鱼丸鱼饼,糖醋的,五香的,孜然的……总之把所有零食都尝了一遍。至于春联福字,还有灯笼年货啥的,虽说铺的满大街都是,但他们谁也没拿。毕竟,春联,是贴家门的。年货,是送亲人的。而他们,要了也无甚么用处。
白糖抱着一大袋吃食,他的乐观让气氛很难冷下来。武崧虽与他没什么志趣相投的地方,但周围的喧闹让他不自觉地朝白糖靠了靠——一家团聚的日子,谁也不想成为被孤立的那个。
“海漂。”
听见小宫主叫她,海漂立刻抬起来看着小青。连带着大飞也把目光转过来。
“话说,你跟妈妈在一起那么久,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吧?”小青心知这年是不可能在宗宫过了。此刻身在异乡,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带点其它宗派的东西,若是还能碰面,兴许妈妈她会喜欢。
小青话音未落,海漂便愣在原地直摆手。
见此情景,小青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到了大飞身上。
“……哦哦!”瞅见小青的眼神,大飞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海漂的翻译,然后看着海漂的手势解释道“宗主闭门不出,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
这个回答明显意料之中。小青笑着表示没事。待转过头来又显得有些失落,她该想到的,明明心知将死的孤独一猫,又怎会随随便便展露什么喜好,况且还有混沌枷锁……
“小青,快看!”武崧的手指着东方渐暗的天际,数朵烟花争相绽放,随着炮声震耳,夜幕很快笼罩苍穹,白日的喧嚣越发浓烈,除夕的好戏才将将拉开序幕。
……
宗宫灯火通明,宗内有头有脸的重臣锦衣玉袍,携家眷步入大殿赴宴,官位稍低的,则于殿外大摆筵席。除夕群臣聚首,饮酒至天明,全是宗宫传了几百年的规矩。对商贸发达的宗门,这点开销又不算什么。
以前,墨兰刚即位便早早完婚,这种彻夜不休的宫宴,同雨师作陪,倒也没之前那么难熬。后来阿紫总喜欢黏着父母,墨兰才开始中途离开,去哄女儿睡觉。有了小女儿的那年,坐在宗主之位上看着早已乏味的酒宴,雨师搂着睡着的小女儿,旁边坐着的小阿紫趴桌上,恹恹欲睡,墨兰离席,走过去一把抱起小阿紫,那孩子顺势搂着自己的脖颈,就这么睡了,墨兰同雨师相视,双双退出大殿,回寝室的路上,夜里的凉风让两猫不约而同的搂紧了怀里的女儿,墨兰那时心想着下次除夕宴说什么也不要熬那么晚。可惜,没有下次了。
今时不同往日。一向在礼仪规矩方面无可挑剔的宗主,在开宴后端起酒杯向赴宴的高官挨个敬了酒。
众猫饮酒,聊着近来的琐事,有个文臣偶然抬头,却发现台上徒留一个空空如也的位置,宗主早已不知去向。不过,有绒嬷嬷留守,其它猫只装作无事,除夕宴照旧。
身宗城的海滩上,一些猫携着全家老少于海滩上散步,银白色的月光尤为明亮,与金光的沙滩相映,眼前的海景变得异常清晰。几个孩子跑在前面,相互追逐打闹,其中一个男孩驻足观望,跑回来拉着父亲的衣角,满眼新奇的打量着远处断崖上的猫影。
终于摆脱众官的墨兰独自立在断崖上,墨绿色的眸中含着那一抹残月,风在衣袍外游荡,藏于披风内的身体却不怎么暖和。
这星夜望月的习惯,似乎是小女儿走后才有的。又似乎是,宗宫已空落的可怕。墨兰的时常出宫,在绒嬷嬷眼里竟慢慢有了些逃离的感觉。
海风吹的愈加猛烈,一丝凉气灌进领口,墨兰涣散的眼神这才聚焦在海面上,月光皎洁,虽是残月,但还是照亮了天穹。月下海面,铺出一条绵延悠长的银白之路,繁星点缀其间,在波涛暗涌的海面晃动。若这条路是归途,那墨兰真心希望女儿和丈夫能从路途的对面回来……
……
“今儿除夕,明月那家伙也该消停消停了吧。”吉祥端着茶点朝不争冠赶去,大早上就看见明月跟谷主呕气,然后谷主又吩咐自己晚上送些茶点过去,吉祥现在感觉自己的处境有点不妙。
正踌躇着,如意一阵风似的从身边飞跑过去,吉祥回头叫道“你去做什么?”
“把翠鸟还回去!”如意跑着,特地捡了个僻静处,放飞了手中的翠鸟。
雨师在自己房前望月,山谷上圆形的天空,正中央恰好挂着那支残月。翠鸟鸣叫着飞来,雨师伸出手,让翠鸟停在自己指侧,另一只手抚着它后背的羽毛。
看着翠鸟的眼睛,雨师知道,墨兰已是孤身一猫,女儿的离去,他也很伤心,但起码,她们都还活着……
……
绒嬷嬷未曾告诉墨兰,墨紫也会在众猫欢庆时默默退场,去海边漫步,不带一猫。她也会孤立望月,坐于礁石之上,唯独不敢踏上那座断崖。对父亲的死,她没有勇气面对,心里最大的痛,是家中只剩自己与母亲,竟又被抛弃。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最后只留自己独活。
……
今夕,新年,万民欢庆。她们。各有路途,没能团聚。
记得,千年前有诗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没错,只要都还健在,相聚只是时间问题。
夜幕之下,同望一轮月,未相望,却胜似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