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完)
大约是一周后吧。
先前,灵锡说要带墨兰去城东区的猫咖,去看看蘑菇。就是她跟忠在学校花园里捡来的那只小奶猫。灵锡经常去猫咖逗猫玩,跟老板混的挺熟。学校不能养猫,搁家里又不行,就把蘑菇交给老板照顾。条件是灵锡常来照顾他生意。无所谓啦,平时也不少去,不差这一趟两趟。问题就是,六月近夏,期末在即,正是复习紧张的时候,墨兰又忙着学生会的事,灵锡喊了四五次都被拒。如今灵锡紧盯着墨兰手里的东西,今天心知她那文件夹终于空了,便抱着墨兰的胳膊死缠烂打的求了一天。墨兰不得已,到底是点了头。
不巧的是,今日墨兰家的雇佣司机请假去了医院,不可能过来送她俩。一趟车,这倒是不妨的,墨兰同灵锡出了校门,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雇佣司机没来,选出租车,是个好主意……也有未可知。因为,刚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就,就堵了车!
“不会这么倒霉吧……”灵锡的脑袋抵着司机师傅的椅背,满心生无可恋,不就是带墨兰去喝杯咖啡么,还能犯了天条不成……
“等等吧,今儿情人节。”司机师傅熟练的打开驾驶座旁边的暗格,从里头掏出了一张报纸。
这操作直接给了灵锡一个晴天霹雳,看报纸?难不成真要搁这里度过……往后余生?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灵锡心里凉了半截,瘫在后座上耐着性子发愣。
遇到这种情况,墨兰向来是无所谓的,摇下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百米长街,在临近晚间时依旧能透着灯火辉煌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情人节,街上出奇的热闹,也比平日更加喧嚣。墨兰看着外面的一切,人流行色匆匆,在窗外行走不过数秒便消失于车窗的边框旁。夜色渐浓,车窗前侧方的餐馆,玻璃墙里亮着温黄的灯光,墨兰的目光被吸引。但见,玻璃窗内,一个戴口罩,穿着工作服的人弯腰擦着桌子。许是感受到有人在看着他,那人抬头望向窗外,扫视一圈。就在此时,车窗正对着的服装店突然打开了展台的聚光灯,亮眼的灯光让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墨兰看清了他的脸,天蓝色的口罩上面,是一双紫罗兰色的明眸,是……雨师。墨兰能感到雨师也在眼神慌乱的看着自己,下一秒刚意识到直视别人的唐突,出租车便动了,随着络绎不绝的轿车驶离了这里。
一刻钟后,在灵锡频繁的催促下,可算是在猫咖门前停了车。灵锡一进门就跑去找蘑菇,墨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店内的玻璃墙,一只猫爬上墙前的猫爬架,蹲坐着。猫咪舔着爪上的毛,舔的差不多了,转过头来看向一直端坐着的墨兰。周围食客逗猫的笑声,聊天声似乎都被屏蔽了。墨兰心里很安静,猫看着墨兰,墨兰也看着猫,连手中的咖啡洒到托盘里都没注意。
后来,墨兰确实又遇见了一回雨师,但情况显然有些不尽人意。
记得晕倒前,被雨师扶着,好像还听到他在喊自己的名字。醒来的时候,是在高中医务部的输液室里,墨兰一睁眼就看见了挂在头顶的吊瓶,顺着输液管往下看,就看到了插着针头的手背。再后来,哦不,不是看到的,是灵锡自己恨不得把脸放到墨兰眼前,才让墨兰意识到这丫头在陪自己。
事情原委大概就是,晚上下了雨,比原来冷了许多,墨兰没关窗,也没在意,弄得第二天就有些发热。墨兰本就是极要强的人,加上学生会的工作有些多,墨兰撑了一天,哪知发热越来越严重,到了放学那阵,已经不止发热那么简单,头晕,闷气,甚至还有些反胃。墨兰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跑向校门口时经过一处拐角,却撞到了同样路过的雨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话说,你跟那家伙真的不熟?”
“谁?”
“他说他叫……呃……雨什么……师?”
“不熟!”
“那他还那么拼命?”
“什么,拼命?”
“就是,我在五楼学生会理事大厅呢,窗户边上瞧见有个人一路冲过来。不过我猜他怕是把每一层都翻遍了,才爬上来的,然后转了好几圈才看见我,二话不说要拉我走,为此忠差点发火。”灵锡说着,心里着实不太高兴。就雨师那样儿,忠会怎么想?她脚踏两条船?唔,好可怕。
顿了一会儿,见墨兰久久不许,作为一个好朋友的责任心就上来了。灵锡真的真的很好奇,平时不怎么合群的墨兰,到底能看上怎样的男生。
“咳咳,墨兰,顺便透露一下。我看雨师急得不轻。那会儿忠也跟来了,雨师再留着就难免尴尬,后来忠说雨师那家伙体质不好,出门的时候累的两腿打颤,还逞强。被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雨师在学生会拉着我不说话,八成也是因为把喉咙喘哑了。啧,这么好的人选,你不要?”
“什么人选?”墨兰扭头看着灵锡。
“呃……情人节的面子?”灵锡把脑袋里的词汇翻了一遍,捡出了个委婉的说法。
“胡闹。”
“说说嘛,别当真。”
吊瓶里的最后一滴液体流尽,灵锡给墨兰拔了针,扶着她走了。出门前,值班校医塞给墨兰一本书,说是她落下的。
回去的路上,墨兰翻了翻那本书,是本诗集,密密麻麻写满了许多批注,尾页是雨师的署名。
墨兰想了一夜,关于雨师做兼职的事儿,肯定有什么隐情,比如遇到困难什么的,她觉得可以告诉系主任,说不定能帮帮他。主意已定,墨兰将此时记在心上,睡下了。
第二天,墨兰径直去了系主任的私人办公室里,走下楼梯拐角时,竟看见雨师就站在门外。此时已容不得墨兰再退回去了,雨师已经发现了她,两人现在原地,只见雨师满脸不安的用余光看了下房门,又继而看着墨兰,许是不习惯这么面对面的对视,雨师慢慢将目光移开,样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可能是察觉到了雨师的为难,墨兰突然犹豫了,思讨片刻,还是选择无视了那扇门,与雨师擦肩而过。
雨师有些惊讶,好久没反应过来。犹听得背后响起墨兰的声音“那个……昨日的事,谢谢了。”
到此,雨师猛地转头,他似乎看到了墨兰上扬的嘴角,当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雨师还有些不敢相信,她……笑了么?
最后,直到期末考试,直到最后一天,墨兰也没再见过雨师。她拿起书桌上的纸,还是学生会的入会申请书,但这张是雨师的,奇怪的是,他只填了名字,其余的一概没有。
俩月的暑假,墨兰曾在雨师工作的餐馆对面等过,但一次也没看见过雨师。余下的日子也不过看书喝茶,被灵锡拉去闲逛。家中父亲常年在外忙工作,墨邪则跟着他,意在熟识下董事长的工作和公司的管理。墨兰对此毫无兴趣,未曾干涉过什么。
闲来无事,她想起了那本书,翻了几页,雨师的批注倒别具一格,写了好多自己的见闻理解和史料文献的摘录。这很快勾起了墨兰的兴趣,几天内读完了整本,不得不承认,雨师或许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
两月后的开学日,灵锡拉拢着脑袋走在墨兰前头,边走边感叹那离自己而去的快乐日子。
墨兰可以说是习惯了四处忙活,提着背包,手里拿着学生会的新人入会名单,下午还要挨个统计。
“哎呀!”
灵锡的声音,墨兰抬头,只见灵锡捂着脑袋,前面还立着一个肩扛天蓝色背包的男孩,那人回首一瞬,墨兰就认出了他“雨师?”
闻声,雨师的目光从一脸埋怨的灵锡身上移开,知是墨兰,雨师竟然笑了“好久不见。”
墨兰和雨师是同年级的,大概也同路。路上,墨兰无意问起雨师的那张空白申请书和兼职的事。好像两人都把这事记在心里了,雨师孤身一人惯了,墨兰突然插进来,他难免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开口,如今熬了俩月,也接受了一切。既然墨兰没有告发他,那告诉她也未尝不可。
路上,雨师坦白了。御天附高的学费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这已不是学校奖学金能弥补的。他只能去做兼职,暑假不见人影是因为他辞了餐馆的工作,去应聘了家教。再者,不入学生会是因为,若要入会,那他只能去文学部,可那样又太忙……
话到这里,雨师不说了,剩下的墨兰也能理解。虽然假期以外不赞成学生兼职,但雨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依校方近年新增的规定,入学生会的学生,奖学金翻倍。话虽如此,墨兰也知道,奖学金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再者,文学部的事,足够让雨师被迫放弃兼职……
思来想去,墨兰觉得不能不管他。跟雨师告别后,去了学生部,翻出了雨师的空白申请书。
此后相安无事,雨师偶尔会主动去图书馆找墨兰。因此,墨兰常待的地方从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变成了图书馆。
约摸一月后。雨师看着桌上的奖状和一摞百元钞。他很奇怪,这奖学金,比以前还多……雨师把思路理了一遍,突然明白了什么。
下周一放学时。灵锡神秘兮兮的再一次拉着墨兰去了猫咖。这次她要了些甜点,给墨兰点了杯咖啡。完事后直接溜去找蘑菇玩。
对此,墨兰也算是习惯了灵锡精力旺盛的样子,未曾在意,自顾着坐在沙发上看书,不多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近了墨兰。正当墨兰抬头伸手接杯子时,顺着托盘往上看,这服务员竟是雨师。
跟灵锡串通好的?墨兰愣住了。雨师似乎很高兴,拉下口罩笑着轻声道了句“用餐愉快。”语罢,自去忙了。
一时不明原由的墨兰将书跟咖啡搁在桌上,很快揪住了搂着蘑菇玩的灵锡“丫头……”
“咳咳,惊喜不?”灵锡收拾好表情,看戏一样的笑着,她敢确信,她的墨兰姐明年情人节要羡煞旁人了。再说了,雨师绝对撑得起墨兰的场子。想着,灵锡的表情逐渐失控,扭头傻笑起来。
“你不会是?”墨兰想到了什么,好啊,唯一的知情人把自己给卖了。
“听我解释!”灵锡憋住笑,努力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理直气壮的说道“雨师他又不傻。奖学金不可能凭空翻倍。知情的是你,认识的也是你。他只不过来找我确认一遍而已。”
“而已?”墨兰挑眉,眼中大写着不信。
“另外,还追问了你的喜好。不过我好像看不出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就出了个主意。随便啦,反正猫咖正缺人手。”灵锡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想带墨兰来猫咖玩,既然雨师有意此事,干嘛不顺水推舟,来个互利共赢。
墨兰替雨师填了学生会的申请书,然后直接敲章允了。雨师该做的任务也是她在全权负责。这本是好意,在墨兰看来是无需太过认真的。现而搞得好像欠债还钱一样。不过,雨师既有心如此,也罢了。墨兰松开灵锡,自转身坐回去。
似乎是闲下来了,雨师搂着一只小猫,绕到墨兰身后,凑近问墨兰在看什么。而后墨兰展开书给雨师看,原是那天他落下在医务部被墨兰带走的诗书,雨师扑哧一下笑出了道了句“拙作。”
“你写的?”墨兰来了兴致,几十张纸厚的书,一张一首诗,余下的空白便是雨师的批注,墨兰假期看的时候还奇怪,里头的诗竟一首都没见过。
“先前写的零散诗词,朋友打印装订了两本,其中一本便是这个了。”雨师搂着那只猫笑着,脸上透着一个男孩子的温柔。
墨兰似乎对雨师的话很感兴趣,此时客少,雨师只需安抚下店里的猫便可,趁着清闲坐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边撸猫边同墨兰聊些史书上的奇闻异事,讲到高兴处,雨师总会不自觉的抛开腼腆,流利的口才和满腹经纶让墨兰看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男孩。
八点钟下班,灵锡在此之前被忠接走。雨师脱下工作服同墨兰离开了猫咖,两人在街上走着,灯光映在墨兰脸上,雨师看着她,他能感觉到,她在笑,头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后来系主任就懵了,原先是雨师一人放学就失踪,如今墨兰也跟着失踪。那日系主任追问灵锡墨兰去干嘛了,灵锡早有准备,只道是雨师去了城里大图书馆,墨兰感兴趣,跟了去。总之就是一顿忽悠,把系主任给塞唐过去,也就完事了。
高中的学习生活没多大改变,雨师照旧在猫咖工作,墨兰但凡有空便去坐坐,渐渐的,两人成了朋友。
记得该是那年冬天,上午下了一场雪,午后的阳光化开了雪花,一地冷水在太阳落山后很快结冰,路灯下通往校门的路上,尽是大小不一的冰面。此时冰还未完全冻上,又湿又滑。那天,雨师头一次牵起了墨兰的手,得到默许后,更是大胆同她踏上坚冰满地的柏油路。这算是……官宣了?后面跟踩雷似的艰难前行的一帮学生,以前听人家八卦过墨兰那所谓的男朋友,可墨兰生性冷淡,这种谣言谁都不信,但如今呢?睁大了眼睛反复确认前面那人到底是不是墨兰会长,确认过了,答案也就很明白了。
如灵锡开的玩笑一样,开春情人节那天,真的有人看见墨兰牵着雨师的手走在近校的大街上。更不可思议的是,墨兰似乎笑得很高兴。
这种热门话题没持续多久,四个月后的高考。填写志愿的时候,墨兰和雨师出人意料的填了不同的大学。
最后一次推开猫咖的店门,雨师已提着行李箱去了大学报到处。墨兰走近自己常坐的沙发,只见桌上放着一支鲜红的玫瑰,旁边静静躺着那本被墨兰还回去的诗书,扉页最显眼的地方,是一串迟到的电话号码。
多年后。
墨兰一身海蓝西装,坐在经理办公室里审批本周交易文件。助理来敲门,说董事长有事找她。
不慌不忙的从容应下,墨兰合上文件夹,交给助理。经过交易大厅,径直走向墨董事长的办公室。推门一瞬,墨兰看到了那张多年未见的脸,紫罗兰色的眼瞳温和的看着她,微微一笑。
————完————
羽辉:总共是六千字的工程
潮洋:写了一天
羽辉:思路还是不行,可能烂了吧
潮洋:唉,一个废柴的废柴作品,也就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