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叁:离别之宴
见过了道喜的人,也见过了厌恶的人。我从莲山来,在这儿待了十多天里,终归是将要下凡了。
那日弄清了东沉的身份,我大喜过望。第二天便让东沉下凡替我先打点一二,在乡间寻常百姓家寻间居所。没了东沉的服侍,我确实略感不适。替了东沉贴身侍奉我的换成了一个侍女觅酒和一个厮役荣屿,都是从莲山打小伺候我的。倒也不让人觉得那么不适应了。
东沉的身世以及他的手段,成功让我脱不开他。直节堂里的下人有传言,东沉甚至隐隐有了侍奉我多年的莲山厮役平起平坐的势头。这实在多虑了,就算再亲近东沉,他也比不上莲山从小侍奉我长大的八个厮役和四个侍女感情来的深厚。
一个打感情牌,一个打身世牌。任谁换做是我都会心肠软些,更偏向于莲山的人。就好像玉帝以真心启用我和不得不启用我,两者是有巨大差别的。为了星宿有异的事才把搁置这么久的人来启用,未免让人心寒,这也是如今我心上的一个芥蒂。
不日便要下凡,只待东沉一个厮役。按照玉帝的口谕是说,现将下人留在直节堂,待仙镜池畔的仙邸竣工再让人搬到那儿。
留觅酒和荣屿在这儿,其一是留他们管理这个仙邸,虽说我三年不曾住,但怎么庞大的一间,总该是得有人管着。待我回来述职之时,一切都规整有序,井井有条才叫好。
这第二就是让他们好好管束着手底下的厮役侍女。我若不再府内,人心散漫,难保不由人放松闲懒,不再尽心尽力。更怕的是有人恶向胆边生,做吃里扒外的事情来,若是有人管束着,若真有这想法,到时候也要好好思虑一番。
而东沉……我眯了眯眼,脑海里又回想起东沉被罚时那种坦荡与不惧。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放在身边才能更好的收拢人心。日久生情怕也是有道理可巡的。
兰月初五,天气意外地酷热难耐。但是直节堂的奴婢们丝毫不肯懈怠,扇风的扇风,端茶的端茶。这天是采薇仙君,他们的主子我大好日子。玉帝又在披香殿设宴,第一次是替我除尘,而这次是替我远送的宴。有人传:陛下今日待采薇仙君可大不一样了,先是受封总揽,赏赐如流水般来了直节堂,接着短短十五天的时间,就为采薇仙君办了两宴。
传言愈广,甚至到了不可收拾的一幕,连花园洒扫的仙女也在乱嚼舌根。看着流言架势,丝毫不停。我担忧着这流言的背后莫非是有人故意而为。
从吃过午膳后一个小时,我被侍女拉起来开始沐浴梳妆。一直到了申时也没明白个所以然拿出来。但这还是不能影响我赴宴的喜悦。今日大好日子,怎的让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扰乱了好心情。
被扶着上了步撵,四个车役抬起了车子齐步走向批香明香,觅酒和荣屿慢进慢跑跟在步撵的后面。
我一路在深呼吸,吸气……吐气……我心里实在紧张不已,垂下的手臂和手微微颤抖。为了这一天直节堂的奴婢们也特地准备了些,下人们全换上了新衣,侍女姑娘们平日里不许擦粉抹胭脂,今日特地略施粉黛,也不曾有人说她不合天规 。
人人都知道今天是我的喜日,也人人都知道,我最近颇受陛下宠幸,又有谁敢在我头上动土?
总算穿过炎热的天气到了披香殿,似乎提早放着了冰块似的,一进门一股凉意瞬间袭来,驱散了方才处在大太阳下的暑气。
照例是跟恭礼侍者打过寒暄,他便命人迎我入厅。这来来往往的宾客甚多,恭礼侍者怕是也忙的焦头烂额。我也不好多作打扰他,何况他与我说几句话,也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样。管制礼部的总揽也不好做,尤其是这种一个宴会接着另一个会宴或是除夕,这礼部便从平日的懒散闲人迅速专变成每天忙的头不枕巾,一刻也不曾停止的大忙人。
抬脚进入了正厅,这般果真是礼部没有白忙活。这宴上的冷盘、席间的装饰。个个都是奢华确又合乎礼制的东西。我不禁啧啧赞叹:以往以为礼部除了总揽,大都是一群闲人。如今看来倒是我看的太过浅显,没有两把刷子,还真是进不了礼部。
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我一进店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少人端着酒上来和我套近乎。我难堪至极,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这难堪第一条就是我与这些仙官们都不太相熟;第二便是我觉得这些仙官不像表面上展露的那般和蔼,心里一肚子黑水,琢磨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情,就如常人所道的“笑面虎”。
嘴上找着借口,敷衍着把这些人不找声色地打发回去。或许是没问到想问的,一些人面色不虞的告辞;还有一些人不死心,继续从我这里套话,想着旁敲侧击让我不经意间说出什么。
我岂能这般任人摆布?几个回合下来面前的一些仙官脸黑的如同锅底。什么都问不出来,白白在这里费时。我笑着把他们都请走,这才有一丝清净。他们心里不好过,我比他们更甚,谁乐意天天带着面具说话。
这般想着,我抬头看了主位。玉帝尚未来,若是他来了,必然不会让仙官们这般骚扰我,毕竟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星宿有异。它的后果不知何时降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说曹操,曹操道。我陷入沉思,琢磨玉帝和星宿时,守门的童子高呼了声:“玉帝到——”
这别宴,才算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