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故人归

李欣再一次见到江鹤是在十几年后。

或者说转世后的江鹤。

男孩的手里拿着一盘录像带，慢悠悠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租借卡。

江鹤：“租这盘。”

李欣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回过味来，她之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事。

六道轮回。她曾经当狱警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同事枪决了一个犯人，然后他女友怀孕之后生下了一个胸口带着圆形伤疤的男孩，刚一出生就盯着同事，眼神像是上辈子的仇人。

江鹤看上去已经十七八岁，印象里小孩的脸已经长开，额发服帖的顺在耳后，露出纤长的睫毛和黑色的瞳仁。

她和男孩对视时有一瞬间的晃神，江鹤的眼睛很深，虽然面上笑着，但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波澜。

江鹤敲了敲桌子，似乎是不满她的走神，手里的录像带因为摇晃而撞上包装盒，咔啦咔啦的声音混着老旧风扇的吱呀声回荡在闷热的店铺里。

李欣这时才像回过神一样接过了少年手里的租借卡，这是一张崭新的租借卡，看起来刚办不久。

像是看出了李欣的疑惑，江鹤伸出手指点了点胸口上的校徽。

江鹤：“我前几天才转来隔壁学校。”

李欣帮他办好借阅手续，犹豫了片刻还是在还卡时从盛着零食的彩色玻璃碗里挑出几块糖递给了江鹤。

这次江鹤的眼底带了笑意，他勾起唇角哼笑了一声，拿起一块玻璃纸包裹的糖剥开糖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朝他道谢。

李欣不喜欢吃这种糖，劣质的糖精和水果调和剂，齁的嗓子麻痒。

玻璃纸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柔软暧昧的光，粉色的，李欣又想到江鹤前世递给她的那块糖，等想起来时已经过了一年多，那块糖已经融化在了大衣口袋里，黏腻又带着一股甜气。

不过李欣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她，这座小镇的慢生活让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在这边待的太久了，时间开的小小玩笑，赐予永生的同时她需要舍弃掉一些东西。

亲友，朋友，乃至爱人。

她的脸永远停留在22岁，李欣不想冒险，她曾经因为驻足不前而被人绑在十字架上，掌心钉上木钉，汽油罐狠狠的砸在身上。

爆炸和黑暗同时来临，那是李欣第一次感受疼到麻木的滋味，她虽然动不了，但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皮肉被烧的焦黑，灵魂像是被困在一个无人操控的木偶里，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讨论自己的尸体该怎么处理，然后像对待女巫一样把木钉刺进她的心脏。

李欣：“嘶。”

李欣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掌心似乎还鼓涨的发着疼。

她是在几个月之后才从教会的墓地里爬出来的，木钉随着皮肉的愈合被推出体内，如果不是大雨冲散了压在棺木上的沙石，李欣觉得自己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出的来。

李欣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江鹤也和往日一样来到了他工作的影音店，江鹤微笑着朝坐在收银台后的李欣打招呼，然后递过来要借的磁带。

李欣看了一眼磁带的封皮，看不清面容的少女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右上角男主角带点妖气的蓝色眼睛与口中的尖牙一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