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六）

尺泽负着手在大殿走了一遭，终于道：“宫主，那这孩子要怎么办？”

宫主朝立在不远处的孩子瞧了一眼，扶着额头没有言语，倒是立在不远处从未发话的怜姬忽然道：“说到底，这孩子也算是我门下弟子，就交由我去查看，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宫主抬头看着怜姬，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才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娘娘了。”

这位怜姬娘娘说起来同老宫主一般年纪，据说当初飞升之时地动山摇，掀起好大一场阵仗，说起来应该是个厉害角色才是，可这位娘娘多年来只在虚渊山上那片桃花林里，深居简出，似乎对着四海八荒之事都不感兴趣，人人都道虚渊山的怜姬娘娘道骨仙风，不问三界俗事，可宫主知道，当年同老宫主争夺宫主之位时，这位娘娘并不心软。

尺泽以山中有事为由，先行告辞了，怜姬也道今年华溪宴由她们桃林负责，说要离开了，怜姬走到门口后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回过头去，自己那小徒弟还立在原地，正抬头看着天椅上的宫主。

怜姬正想将那孩子唤来，可一瞬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那孩子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

“您……”

声音细微，可以听出发语者的胆怯。这一声您之后就没了下文，就在众人认为那孩子终于失去积攒的勇气后，忽然听到一到洪亮的声音。

“您这一生，爱过谁吗？”

在场人瞳孔猛然放大，像是听到从宇宙深远处传来的阵阵玄音，震惊之余只留下温柔的眼睛，看向那不知天高地厚懵懂的孩子。

宫主似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笑道：“三界众生，我哪个不爱？”

那孩子忽然激动起来:“我说的不是那种爱，我说的是对某个人的爱，那种忍不住想靠近，想亲近，想要为我一人所有的爱。”

宫主看着那孩子忽然生动的脸，不知为何，想起了某人。

看着宫主久久没有言语，一旁的侍女道：“你这孩子，有些放肆了。”

怜姬似乎觉得有趣，抬头看了宫主一眼，笑着对自己的小徒弟道：“你有些荒唐了。”

说着摸着小徒弟的头，打算回家去，就在二人快要走出大殿门口时，宫主的声音却从后面追了上来。

“那是欲，不是爱。”

小徒弟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委屈，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怜姬回过头去看着宫主，笑道：“你比我这徒弟，还要荒唐。”

西境海。

侍女端着满满一杯灯油，自如的在海面上行走，海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只有侍女的脚步荡起阵阵涟漪。海的尽头，是一颗无边无际的大树，那树通体透明，一道黄色的火光蜿蜒其中，像是一条黄色的光河。

侍女将手中端着的灯油举过头顶，任由杯里的液体飘散开去，在灯油触碰到树梢的瞬间，火光忽然大盛，让人看到树底下一口透明的棺材。

侍女走上前去，看着棺内人依旧红润的脸庞。笑着说：“她们还是不愿意和好呐。”

不知是不是错觉，棺中那十七八岁模样少女好看的眉头，似乎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