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事

秋试在九月初举行，距离如今不到三个月。秋试的学生都要到各州府参加考试。

乐阳县属怀阳府辖内，到考试地点要花一天半时辰。

大兴王朝共有九府，一百三十二县，北至大漠府，南至常顺府。

大漠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但风景十分壮阔，长河落日，戈壁浅滩，有一种孤高之美，是大兴王朝对外的第一道防线。

骊王驻守的正是大漠府。

而常顺府地处南方，物产还算丰富，经常与其他州府贸易往来，是一处富饶的地方。

怀阳府就和常顺府邻近，虽不算富裕，但也是地大物博，人杰地灵。

李锦绵今日一大早去拜访夫子，却被告知夫子去常顺府访友了。

不过一篇策论，跑去常顺府有些小题大做了，等夫子回来也不迟，也有时间再斟酌几分。

回来的时候，老娘正在抱着一个小妆奁低低哭泣。

这几日都是如此，问她也不说，只唉唉叹气。

李锦绵不是熟视无睹的性子，撞见几次，不会再当无事发生。

才想可能是前几日王老爷的话，勾起了老娘一些伤心事，应该和王老爷无关，老娘对他的态度还挺正常的。

轻轻走过去坐在老娘对面:＂娘，到底怎么了？＂

李大娘抹一把脸，别过头去:＂不是什么大事，别管我，你忙你的去。＂

拉住老娘的手，李锦绵无奈道:＂每次都这么说，可这几天，也没见你处理好，我是你女儿，有什么心里话不能和我说说呢？我不是小孩子了，说不定我能分担一些呢？＂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李大娘叹口气。

＂我之前不与你说，是你太小，听一些私宅旧事，容易生了邪性。＂

＂而今你大了，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李锦绵不由正色，以前她问过老娘:爹爹在哪里，但每次都被搪塞过去了，时间久了也就不问了。

没想到却在这时听到。

＂你爹是华安府刘家的嫡长子刘远。刘家是豪绅，在华安府是地头蛇的存在，娘的娘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罢了。＂

＂本来没什么交集，有一天娘带着家里的竹筐去街上卖，那天的生意很不好，大半天都没卖出一个，竹筐不值钱，只是手艺活罢了，若卖不出去背回家，还不如送出去省力气。＂

＂正想着，就有一个鲜衣怒马的公子纵马穿街，也不知是有急事还是生性豪横，把好多瓜果摊子都掀翻了。＂

＂大家都很有怒气，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没人敢拦他。＂

＂娘见旁边卖蔬菜的大爷摊子都掀了，蔬菜倒了一地，却没东西装，就把剩下的几个没损坏的竹筐送给了大爷。＂

＂没想到，那公子又打马回来了，我一转身，他正静静瞧着呢。＂

＂见我望来，轻笑了一声，走过来把大爷的摊子扶好，各家各户都给了赔偿。＂

＂我想着，这公子不像是坏人，若真是坏到透顶，怎还会做这些事？＂

＂后来，我才知道那公子就是刘远，之后他常请我听曲喝茶，我不忙时就应下，慢慢我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李大娘叹一口气，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告诫女儿:＂有时候，美好的东西，里面却携着毒刺，那时，娘才知道，门当户对何其重要。＂

＂婚后，我们也过了一段甜蜜日子，公婆温和，也没多为难我。却没想到，华安府刺史家的女儿看上了你爹，非你爹不嫁。＂

＂我愿想着，刘家在华安府也不是软弱人家，不会刺史府的女儿说嫁便娶，更何况我和刘远新婚，感情正浓。却完全没想到，一切发生的那么快。＂

＂刘家和刺史府采纳定亲，只用了不到几天时间，我却被蒙在鼓里。直到他们快要成亲，我被告知成了妾室……＂李大娘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娘也是烈性，妾室之位我不稀罕，坚决要和离。但是可恶刘家不答应，我若和离，刺史千金就成了继室。他们便把我关进了家庙，可怜我当时还怀着你，他们怎么忍心？！＂

＂幸好家庙的灵阳师父可怜我，帮我逃了出来。娘什么也没带走他们刘家的东西，娘也不敢回娘家，怕他们找来。灵阳师父借给我盘缠，娘就一路向南，逃到了乐阳县。＂

＂料想他们新妇进门，没功夫追我太久，娘改名换姓，在乐阳县落了籍。此事还要感谢王老爷，他实在助我良多。不过娘没告诉他真实身份，只说是逃难来的。＂

＂这二十年刘家也没找来，大概这事过去了。＂

＂娘与你说的目的，不过是叫你知道自个的来处，不是让你报仇，我们自有安生日子过，没必要搅和到他们家的事中。＂

李锦绵默言:母亲虽然如此说，到底心有不平吧，不然这几日也不会心绪不宁了。

但是老娘说得对，现在没必要找上门去讨回公道，一者刘家高门豪绅，自己现在打不过，二者也叫老娘安心。

只是今后如果不小心遇到了，她总要让他们把老娘受的苦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