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署

“少主...”

车夫停下马车，转身掀起车帘时，剩下的话尽数噎在了喉中。

车厢内，蜀卿背对着他倾身，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身前人的面容。

从他的角度看去，两人似紧紧拥在一起，耳鬓厮磨。

见状，车夫默默地放下帘子退下了。

车夫的突然闯入吹散了几分车厢内燥热的气息。

也惊醒了车厢内的两人。

商玖蹙了蹙眉，别过头，错开面前人的呼吸。

蜀卿抚在商玖耳畔的手顿了顿，身子亦向后退开些许。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静默。

就在商玖以为他要起身离开时，那双带着暖意的手再次向她伸来，将纱巾轻柔地覆在她的面上。

而后穿过她纤细的脖颈，系在了她的发间。

替她戴好面纱后，蜀卿方转身揭起车帘出了马车。

商玖垂眸定定看着自己的膝间的手。

自十岁灵识初开后，她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总保持着十分的戒备。

出于修炼者的本能，面对突然的接近，往往灵力快于意识先作反击。

对一个人的靠近毫无防备，往日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

是因她元神受损而反应迟缓，还是对于这个人，她心中未曾设防？

不管是哪一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再抬眼时，眸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她起身走出马车，视线掠过伫立车前的蜀卿。

一旁的小筠已经推着轮椅走到了他身前，伸手扶他坐下。

直到进了州府之中，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司医已在医署中等候多时，得到蜀卿到来的消息，忙赶到门口作迎。

在府门内匆匆见了礼，司医便一刻不耽误带着蜀卿去查看病情。

医署内极忙乱，不断见面覆白纱的医官在院中进出。

当他们到时，正见几个杂役抬了一个人往屋内去。

路过身旁时，商玖垂眸扫了一眼。

被抬进来的那人面色青紫，身躯骨瘦如柴。

一只手臂在颠簸的行走间抖落，垂下的手背上白骨嶙嶙，血脉可见。

如被人活生生抽干了精气一般。

司医引他们进了屋中。

似是为了防止病气渡出，屋中四处密闭，空气有些沉闷。

不大的一间屋中摆了数十张相隔极近的病榻，榻上躺着的每一个人皆如方才那人一般面容枯槁，意识昏沉。

屋内有医官在替新抬入的病者看诊，见司医与蜀卿进了屋忙起身行礼。

司医挥手示意他退下，见房中无人才转身向蜀卿道：

“大人，这次病疫，恐非寻常瘟疫。”

“似凭空而生一般，短短半日遍蔓延全城，医署根本查不出病源。”

“此病病状极奇异，染上之人浑身血肉溃烂，三个时辰内便血脉枯竭而死。”

“因摸不清这病的底细，州府也并未透出风声，对外只言是春疫，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眼下病疫越来越猖獗，医署实在无法，只能着人来请大人。”

司医说罢，走至一张病榻前，掀开病者身体上的遮盖物，露出了其下可怖的病体。

那人胸口处已经溃烂得血肉模糊，尸斑自胸口一寸寸爬上四肢。

腐蚀的肌肤上细细密密的疮口令人毛骨悚然。

小筠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了病榻上的那具身体，而后回到轮椅旁，俯身向蜀卿耳语几句。

蜀卿闻言面容沉肃，默然许久。

“大人，您看这...”

司医见蜀卿沉默，心中惴惴不安，犹豫着开口。

“司医大人放心，蜀卿定当竭尽全力。”

他向着司医仰首，嗓音浑厚而润泽，闻之令人心境平和。

得了蜀卿的话，司医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向蜀卿躬身行了一礼。

“有劳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