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

话音一落，商玖的手便自他掌中挣脱，灵活地爬上了他的小臂，找准筋脉反手一捏。

往日里只有她戏谑别人的份，今日却被一个凡人言语轻慢了去。

商玖心中恼怒，下手时丝毫不含糊，专挑人痛处捏。

左臂一阵细密的痛感传来，蜀卿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眼里笑意更浓。

握着商玖的手没松开半点，仍旧牵着她稳步向前走着。

见他这般，商玖默了默。

几次三番帮她，对她的敌意和恶意均视而不见。

出身显赫却丝毫不染富家子傲慢的习气，待每个人都谦和温逊如斯。

面前的人永远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这世间万物都未曾放入眼里。

与他不同，商玖自小便骄傲而偏执，心之所向，神挡杀神，仙魔不论。

面对这样一个人，她满身的尖锐竟显得无力而多余。

她不禁好奇，他心中可会有真正在乎的东西？

回到书房后，商玖便自袖中取出那截香火，暗暗驱动灵力。

指尖触上香火顶端，炽光一闪，一簇火苗燃起。

商玖垂眸细细看着这香火。

须臾之后，火光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绵延升起的白烟。

直至香火燃去大半，烟气依然浅淡如云雾，丝毫没有异样。

拂袖覆灭火光，商玖将剩余的小段香火放回袖袋中。

看来，问题便出在城主身上了。

她记得昨日见到城主在香台前焚烛是在酉时初，那今日便再去会会他。

心里有了计较，商玖便独自在窗边席地而坐，凝神入静。

自昨日那场大战后，她便开始尝试着掌控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

这过程极耗元神，每每要有所突破，都受制于元神而被迫中止。

这次亦是如此。

商玖正要调息再作尝试，这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

收起周身灵力，商玖起身向矮几处的蜀卿走去。

蜀卿端坐在矮几前，俯身以指尖辨识着书间刻印的字迹。

细碎的日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玉面无瑕。

听闻商玖的脚步声在身侧停下，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仰起脸。

“进来吧。”

门外那人忙推门而入，面色慌张，扫了一眼一旁的商玖，目中惊艳之色一闪而逝，匆忙行至蜀卿身前抱拳道：

“少主，州府的人来报，今日城中几个郡县都兴了瘟疫，短短半日便死了不少人，医署的人皆束手无策，故来着人请少主过去一趟。”

人界瘟疫常有，不过只在春夏之交，可此时正当初春，有悖常理。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事，莫非与近日出现的妖族有关？

商玖想起那日在花楼所见之景，看向身前的蜀卿。

蜀卿闻言亦垂眸沉思片刻，而后向那人温声道：

“我明白了。你去吩咐府中人备车马，我即刻便来。”

“是。”

那人领了命便急忙转身退下了。

蜀卿向商玖的方向侧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若在下说此番瘟疫凶险异常，留在府中更平安些，姑娘也定会跟来的罢？”

商玖看了眼他褐色的双眸，不置可否。

当小筠得知消息赶到院中时，正撞见出门的蜀卿。

蜀卿坐在轮椅上，身后的商玖推着他向院门处走去。

小筠见状一怔。

师父竟连出门巡诊都要带着这小女徒？

到了府门处时，车马早已在门前备好。

马夫见了蜀卿，忙上前替他在车前放下木阶，屈身扶蜀卿上车。

蜀卿借力登上马车后，却没立刻进车厢。

而是转过身，向着商玖的方向伸出了手。

月白色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些许，露出了小臂上一道深紫色的淤青。

商玖垂眸看着这伤，默然许久。

她忘了他是个凡人，方才出手这般不知轻重，他却什么也没说。

此时还顾及她是个女子登车不便，伸手要助她。

这人是当真没脾气么？

她伤了他他倒是发火，倒是还手啊，像对待孩童一般这么包容她算什么？

她又不需要。

商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无视了他递来的手，自己踩着木阶利落地上了马车。

越过一旁的蜀卿，她掀开帘子径直进了车厢。

蜀卿闻声一愣。

随即眼中浮现出点点笑意，默默收回手，俯身亦进了车厢。

一旁的小筠将这一幕全然看如眼中，不禁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