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感觉

“嘎吱——嘎吱——”你坐在秋千上，高高飞起又落下。

远山的夕阳恍若一个老者，不紧不慢地迈向山的那一头，余晖渐渐被山遮住。

“咕咚”，它沉没了，天，昏暗了。

不知谁家传来炒菜声，滋滋啦啦，又不知谁家飘来一股饭菜香，夹杂着人们热烘烘的说笑声。

你迷茫地沿着原路返回，路边的木房子，有的拉开了窗帘，透过窗户，你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一家子正在看电视，边看边热热闹闹聊着什么；养了七只猫的老奶奶正在织毛衣，那七只猫卧在她脚边，打着盹；一个老爷爷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他的小孙子乖乖坐在垫子上，堆积木；两个学生正在书房写作业，写一会儿，讨论一会儿……

他们，都有人或动物陪伴。

只有你，是独自一人。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知走了多久，你再抬头时，已经到家了。

肌肉记忆的力量真是强大啊，你想。

拖着疲惫的身躯，你走进家，关门，扑到床上。你捂住胸口，那种空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仿佛要将你整个人吞没。

你（夏唯）（躺在床上）呼……这就是孤独的感觉吗？

鬼神使差地，你拿起智慧终端，拨了个电话。

“嘟……你好，这里是派蒙的自动回复语音：本冒险家现在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没空接电话，有什么事儿就留言吧！”嘶，她这语气莫名欠揍啊。

你犹豫半晌，拨了另一个电话。

“嘟”，电话只响了一秒就接通了：

艾尔海森：喂？有什么事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好温柔。

你（夏唯）我没什么事……只是……

你没说下去，“有点孤独”什么的，你说不出口，那样显得自己太脆弱。

艾尔海森：只是有点孤独？

一猜一个准啊你。

你感到一丝尴尬：

你（夏唯）额，我知道你不喜欢闲聊，我还是挂了吧……

艾尔海森：没事，我现在很闲，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和我说说。

你（夏唯）（叹气）……不知为何，自小白死后，我就被一种强烈的空虚感包裹。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每天早上醒来，觉得心里闷闷的，却说不出是为什么。

艾尔海森：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你（夏唯）快一个月了吧。

艾尔海森：这与抑郁症的症状很像，我想，你可能患了轻度抑郁症。

你（夏唯）……哈？

你（夏唯）你这个庸医果然不靠谱……不行不行，我还是找别人吧。

艾尔海森：（笑）我只是说可能。挂电话可以，在此之前，我劝你听听我的解决办法。

你（夏唯）（棒读）哦，我洗耳恭听。

艾尔海森：多和他人聊聊天，建立社交联系，有助于你缓解抑郁症状。

你（夏唯）这话居然会从你这个尽量避免和他人社交的人口中说出……

艾尔海森：你不是我，我没有较强的社交需求，但你有。

你（夏唯）……

你（夏唯）那好，为了缓解我的抑郁，我们来聊聊天吧？——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开场白啊？

艾尔海森：好。你说吧，我听着。

你（夏唯）说点什么呢？哦，就聊聊今天我遇到的一些好玩事儿吧……

你兴高采烈地说着，渐渐讲到故事的末尾：

你（夏唯）然后，那个小孩就和她的妈妈……手拉手离开了……她们提到今晚的晚餐……很、很开心的样子……

你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视线被泪水模糊。

艾尔海森：（关切地）怎么忽然哭了？这事不是挺快乐的？

你（夏唯）这是……以乐叙悲啊呜呜呜……

完蛋，没忍住哭了，老子的尊严啊。你在内心悲嚎。

你（夏唯）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我爸妈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过话啊……他们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好像把我视作……视作锁住他们婚姻的累赘……

艾尔海森：……你是他们亲生的吗？

你（夏唯）啊啊啊艾尔海森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当然是他们亲生的啊！只是他们的婚姻没有爱情，所以对我……也不是很重视……

艾尔海森：抱歉，我的初始社交能力较弱，需要时间慢慢提高。

你（夏唯）我爸妈是相亲结的婚。自我记事起，家里氛围就无比压抑。我爸酗酒，每天傍晚总是醉醺醺地回来，要么倒头就睡，要么耍酒疯，有时疯急了会动手打人。我妈是家庭主妇，每天忙里忙外，干着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她的劳动成果不被人们承认，所以充满怨气，每天都在抱怨。我家穷，每月月底，他们总为生活费而争执不休，我爸说他工作不易，我妈说菜价上涨。好的结果是协商完毕，交钱交货，坏的结果是协商失败，大打出手……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我不知该对你表示羡慕，还是同情。

你（夏唯）这有什么可羡慕的？

艾尔海森：你至少有父母，而在我记事前，我的父母就离我而去了，我是被祖母养大的。

你（夏唯）……

你（夏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话筒里，沉寂了许久，久到你以为对方早已悄悄挂了电话。

你（夏唯）（莫名担忧）海森……你……还在吗？

艾尔海森：（平静地）我在。

艾尔海森：后来呢？

你（夏唯）后来，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同时带走了一大袋摩拉。

艾尔海森：你有回去过吗？

你（夏唯）（厌恶）那样的“家”，有什么好回的？

艾尔海森：你不好奇他们找不到你后是什么样的吗？

你（夏唯）顶多是为这十二年的“投资”打了水漂而恼怒罢了。

艾尔海森：（低声）呵，小孩子心性。

你（夏唯）你说什么？

艾尔海森：没什么。

你（夏唯）再后来，我遇到了派蒙。她带我游历了四国，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她啊，是我最好的朋友。

艾尔海森：我呢？

你（夏唯）你……也是啊。

艾尔海森：（似认真又似开玩笑）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一个。

你（夏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你（夏唯）和派蒙待在一起，我曾一度产生“有家”的感觉。她离去后，“家”的感觉消失了。

你（夏唯）为了重获那种感觉，我养了小白。小白死后，那种感觉又没了。

你（夏唯）现在，我感觉好孤独。

艾尔海森：或许，我可以给你点“家”的感觉。

你（夏唯）你……你不必勉强自己的啊哈哈。

艾尔海森：……需要承认的是，我也有社交需求，很弱，但确实存在。有时，我也希望和一些我感兴趣的人交流研究经验，抑或谈心。

你（夏唯）哦，那好，我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你吗？

艾尔海森：（果断应道）不行。仅限在早上十点到十二点，下午四点到五点，以及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打电话。

你（夏唯）（扫兴地）唉，没劲儿。

艾尔海森：……只有在这些时间段，我能确保我有空。你一打电话，电话立刻就能通。这可以节省你我的时间。

你（夏唯）唉，你这样一说，就更没劲儿了。

艾尔海森：这是实话。

你（夏唯）有时，假话比实话更受人欢迎。

艾尔海森：如果你更喜欢假话，我会考虑以后多说点。

你（夏唯）……

你（夏唯）算啦，就这样吧。虽然你说实话很欠揍，但话很真实——我还是更喜欢真实的东西。

艾尔海森：（笑）那便这样吧，拜拜。

你（夏唯）嗯，拜拜。

你挂断电话，抬头一看时钟：好家伙，你跟艾尔海森煲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粥！

不过，感觉还不错？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心里满当当的，暖乎乎的。

你知道，那是“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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