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郡,崇阳城。
自打响射日之征的旗号以来,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仙门各家汇集于崇阳城内,与此地的驻守仙家崇阳林氏共同派出了不少兵力日夜看管,守卫森严,将整座城围得和铁桶一般坚不可摧。岐山温氏曾多次试图攻破,皆以失败告终。
对于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讨伐,温若寒原本不甚在意,毕竟之前的反抗声都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镇压下去。射日之征的主力无非就是金、蓝、江、聂四家,金光善墙头草见风倒,见形势不对还会回来抱着岐山温氏的大腿哭爹喊娘;聂家宗主过刚易折有勇无谋,迟早会死在自己人手里,根本用不着他们动手;至于江家和蓝家,家主都是两个年龄不过二十的小辈,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总而言之,不成气候,不自量力!
然而,在崇阳城久攻不破的的情形下,被温若寒委派来的镇压主力温昕已经有些许沉不住气了。连败几场之后,急功近利的温昕怒斩两名阵前大将,以至于岐山温氏军心涣散,战力大减。
不久前,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乘胜追击,联手将温晁的教化司掀了个底朝天。此时岐山温氏的虾兵蟹将们见敌方来势汹汹,再也没有了往日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气焰,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跪地磕头,祈求放过他们一条小命,并不打自招了兵器库的位置。
兵器库里收缴了当时前来教化司所有修士的随身佩剑,被一只沉重的黄铜大锁锁住。江澄一紫电飞过去,黄铜大锁应声而断,沉重的铁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被江、蓝两家的修士合力推开。
拿到三毒之后,不远处一把色泽雪白的佩剑一下子就牵走了江澄的注意力。他疾步过去,在那把佩剑的面前停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起来。
佩剑剑体修长,因所用材质是玄冰铁的缘故,剑身上结满了霜花,锋芒如雪澄亮,剑刃寒若冰霜。白金吞口,剑柄则是润泽坚硬的玉石,触手温凉。
蓝琬的佩剑,痕霜。
射日之征的旗号打响了已经一月,可蓝琬、白霜染和魏无羡还是杳无音信,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江澄自继任宗主之后忙的脚不沾地,鲜少的休息时间,脑海里蓝琬和魏无羡的影子不断交替,心也如同火烧一般煎熬难耐。每到这时,同来崇阳的聂怀桑都会找他喝酒。有时候喝的微醺,还会撞见蓝忘机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房顶上,目光空寂地眺望远处,修长雪白的身影清冷如仙。
“含光君看来也和咱们有同样的忧愁啊。”聂怀桑总是这般说。
拿到痕霜后,江澄着实有些不想放手,仿佛他一放手,失去的不仅是痕霜,还有可能是蓝琬这个人。脑海里正思绪万千,刚一转身就和蓝忘机打了个照面。蓝忘机手里同样拿着两把佩剑,一把是他的避尘,还有一把是黄铜镶红玉的吞口,剑鞘通体如墨玉般乌黑发亮。
这把佩剑江澄再熟悉不过了,他擦三毒的时候顺带着擦了不少次,就是魏无羡的随便。不过随便现在在蓝忘机手里,让江澄莫名地感觉到有点不爽。而蓝忘机也紧盯着江澄手里的痕霜,眉锋似微微蹙起。
最终,随便还是让江澄收了回去,痕霜也被蓝忘机带回了姑苏蓝氏。
加紧从岐山回到崇阳,脚还没踏到地上,崇阳林氏的大公子林澈便匆匆赶来迎接:“含光君,江宗主,你们可算回来了。”
“可是发生了何事?”蓝忘机见林澈面色微红气息急促,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告知于二人,遂问道。
林澈道:“确实有大事,不过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他调整了一下气息,接着道:“沧州河间一带,被人收复了!”
闻言,江澄耳边似是炸了一个响雷,同蓝忘机对视一眼,急切道:“此情报可准确?”
崇阳地界与云梦相邻,所以各家先是以收复云梦为先。如今云梦尚未到手,河间这边莫名其妙地被提前收复了,确实让人惊讶不已。
林澈生怕他们不信,立刻将藏在袖子里的卷轴递了过来:“虞宗主那边的加急情报,盖有眉山虞氏的印章。”
“这的确是舅舅的印章。”江澄反复确认后,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欣喜:“是谁收复的可知晓?”
林澈摇摇头:“我们试图去探查过,但是那边的人似乎不想过早透露身份,所以现在还不知是何许人也。”
“管他是谁,只要和我们目标一致就行。”江澄将手里的卷轴一握,锋眉扬起像是又打完了一场胜仗。林澈也赞同他的看法,与江澄谈论着细节,一同进了营帐。
留下蓝忘机在原地若有所思。
“忘机,回来了为何还不进去?”蓝曦臣在教化司善后,起身晚了些,见蓝忘机一人站在营帐外,不免好奇。
蓝忘机抬头望着兄长,一字一顿道:“沧州河间一带已被收复。”
闻言,蓝曦臣神情似乎有一瞬的凝滞,半晌才恍然道:“当真?”
蓝忘机郑重地点点头,接着低声道:“兄长,忘机猜测,此次收复河间者可会是……”白师姐?
最后三个字,蓝忘机还是未能说出口,兄长如今最挂念谁他如何不清楚,万一不是……岂不是徒给他增添烦忧?
蓝曦臣自然看出了弟弟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是或不是,答案自然会水落石出,不管结果如何,都无需担心。”
很快,河间收复的消息也传到了岐山温氏那边。温昕当即暴跳如雷,踢翻了面前的案几破口大骂。底下的人都知道这位温二小姐残忍毒辣的性格,再有她怒斩阵前大将的前例,温家修士们一个个缄口不言,生怕惹火上身丢了性命。
撒完了气,温昕气喘吁吁地坐回到主座上,胸部因怒火而剧烈起伏着,一拍扶手道:“一群废物,一个小小的崇阳城都拿不下,现在连河间都失手了!真是没用的饭桶!”
说着温昕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眼皮子突突地跳的厉害,越发地让她心烦意乱。此时,一位面容白皙俊秀的年轻人悄悄地迈步进了营帐,礼貌地屏退下所有人,面带微笑地款步走到温昕面前,伸手温柔地替她揉着眼睛:“二小姐请息怒。”
那少年长了一张机敏而讨人喜欢的脸,时常噙笑浅浅,看着着实令人赏心悦目。温昕见了他,心里的怒火也就消了大半,道:“何事?”
少年似是胸有成竹,缓声道:“二小姐,不才倒有一个法子,不知二小姐可否采纳?”
“哦?说来听听!”
崇阳城,主营帐。
“温昕此次要亲自攻城?”林澈看着手中的情报,诧异道。
这些天温昕的治兵方法各家都了如指掌,她若是同人单挑的确胜券在握,但论起作战指挥,那便如聂明玦所说:“不自量力!”
“看来是被我们逼得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了。”江澄哼道。
蓝曦臣垂头望着眼前的活动地图,伸手缓缓摆弄起来:“如若温昕亲自攻城,那我们最好的办法,便是擒贼先擒王!”说着,将手中的蓝色旗帜用力扎在了对面最大的红色旗帜上。
温家虽攻城屡败,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而这次温昕似乎有谋士献计,从不夜天那边调来了一支精兵,出其不意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只得仓促应战。这一仗一打就是三天三夜,各家死伤无数兵力大折,伐温这边隐隐出现颓败的趋势。
第三天傍晚,如血的残阳染红了半边天,刀光剑影中尘埃飞扬,热血四溅。平原上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浸泡过的土地红得发黑。活着的修士依然在奋力拼杀,稍稍掉以轻心,就可能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蓝曦臣持着剑略微吃力地在温家的包围圈中厮杀,猛地咳出一口血来,俊雅的面容上染了几抹血污,鬓发微乱,有些许狼狈。他和蓝忘机在同温昕对峙的时候受到了偷袭,一分神兄弟二人便走散了,只剩他孤身一人坚持到现在,也是强弩之末,怕是很快就要被俘获去当人质了。
蓝曦臣捂住了隐隐作痛的伤处,咬紧牙关,目光凛冽地扫视着眼前不断包抄过来的温家修士,再一次举起了朔月。灵力损耗,朔月的剑芒大减,却还是倔强着不肯熄灭。
就算是死,他也绝对不会屈身作质的!
千钧一发之际,温家队伍那边隐隐传来了痛苦的哀嚎声,并且越来越近。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自远古冰川中凌冽袭来,温家似乎突然遭受到了什么偷袭,一下子乱成了一盘散沙。蓝曦臣趁机杀死了几个,便觉得手冻的麻木无比,低头一看,朔月的剑身上如痕霜一般也爬满了雪白的霜花。
“冰凌……好大的冰凌……”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温家修士的哀嚎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了一层薄薄的青霜。不远处,大地颤动着发出沉闷的怒吼,道道逾人高的锋利冰凌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将来不及躲闪的温家修士瞬间切割成几块。透明的冰凌染着鲜红的血,折射着残阳余晖,闪耀着异常耀眼的光辉。
蓝曦臣眼底大骇。
寒冰诀!
“砰!哗啦啦——”
破空一道纯净璀璨的剑芒瞬间将锋利的冰凌劈得粉碎,各种华彩交替间,一抹倩影似披着月华般雪白的斗篷踏风归来。她上半张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中,一手持剑游刃有余地同袭过来的温家修士周旋,一手手腕翻转,几梭子小冰凌从纤纤玉指间弹出,贯穿了与蓝曦臣缠斗的几人的脑袋。
很快,偌大的战场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只有两人遥遥相望。蓝曦臣目光沉沉,最终落在了那人手中的佩剑上。
韶光,正是失踪已久的白霜染的佩剑。
对方从容不迫地收剑入鞘,而后吹了一记清脆的口哨。马儿的嘶鸣应声传来,紧接着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原野。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骏马从远处跑来,听话地停在了她身边打着响鼻,那人灵巧地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驾”,马儿便甩起蹄子朝着怔忡的蓝曦臣这边飞奔过来。
秋风猎猎,在她骑马奔赴而来的时候刮开了遮脸的兜帽。瞬间如瀑的青丝宣纸泼墨一般喷洒在萧索的空气里,一张宛如谪仙般清雅出尘的容颜掩映其中。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曦臣!”
白霜染轻唤道,俯下身子伸出纤长的玉臂,示意蓝曦臣上马。蓝曦臣在白霜染恍如隔世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借力跃上了马背。
周围的景物转瞬即逝地倒退而去,蓝曦臣坐在白霜染身后,脸埋进了飞扬的青丝里,浅而淡的芝兰香气盈满鼻翼。自小蓝曦臣就算心悦于她,却也是小心翼翼地将喜欢藏在心里,从未对白霜染做过任何逾矩的事情。而今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再也克制不住心底浓郁的思念,从后面紧紧地揽住了白霜染不盈一握的腰肢,宽阔的胸膛靠在了她纤柔的脊背上。
白霜染握缰绳的手似是僵了一下,而后使劲踢了一脚马肚子。马儿长鸣一声,向着快要没入地平线的残阳加速奔去。
很快,二人驾马到了一片隐秘的树林里,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二人都默不作声地下了马,心照不宣地对刚刚的事缄口不提。白霜染将马安顿好,回头便望见蓝曦臣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泛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阿染,”半晌,蓝曦臣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道:“……好久不见。”
闻言,白霜染微微一笑,亦柔声道:“好久不见,曦臣。”
正说着,又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传来,一道白影旋风般地在密集的树林里攒动着。旋即,一匹雪白的马儿载着两个熟悉的人影回来了。
蓝忘机先从马背上越了下来,同蓝曦臣和白霜染施礼。驾马之人默默地将马儿安顿好后,转过身来,上半张脸依旧藏在兜帽中,乌黑的青丝从兜帽中渗出,垂在胸前。
“毓徵?”白霜染试探着唤道。
蓝琬这才恍惚回神,将兜帽翻了下来,一张小脸神色苍白,目光沉静,憔悴却也难掩其清丽绝尘。
望着阔别已久的两位兄长,蓝琬眼眶渐渐变红,心底里积郁的各种情绪如火山喷发般奔涌而出,堵在喉咙和眼眶处生生发疼。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像以前一般扑进哥哥们怀里尽情地哭诉,而是遵循家规以礼为先,抬手郑重地行了一礼:“毓徵……见过大哥哥,二哥哥。”
久别重逢,蓝琬苍白的脸色和纤瘦的身形,还有突然之间的长大都让蓝氏双璧二人心疼不已。团聚的兄妹三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蓝琬再也没能忍住汹涌的泪水,埋在兄长们怀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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