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上微尘本来应该有六篇的,除了前世篇,都以攻的名字命名,分别叫:祁厌、夕拾、梁益、符鄞和微尘。
除了《微尘篇》以外,都是BE。
但是因为写完祁厌和夕拾以后就卡住了,然后一直没想到怎么写,所以干脆没有写,直接从《微尘篇》,也就是前面的《今生篇》开始发啦。
不过我个人很喜欢“夕拾篇”的设定,只可惜没能写得更好一点,不过我还是决定发一下《夕拾篇》,希望大家能喜欢
哈哈哈,就当番外看看吧
除了这个番外以外,还有陆微尘和姜璃的两个儿子——陆浮生和陆行云的故事,敬请期待😚)
这是魔尊第二次投生了,可是他魔气依然没有消减。
他生时,天降十二道惊雷,六畜劈尽,母亲受惊而死。他爹抱着他就想掐死,又不忍作孽,只得抹着眼泪把他放进木盆,丢进河里,顺流而下,死生天定。
一个极老极老的老巫师在下游捡到了他。
那时夕日欲颓,霞光如血,老巫师叫他夕拾。
老巫师知道这孩子命格诡谲,不详得很。但他老无所依,很是寂寞,便留下了他。
为了不祸人世,老巫师于是用朱砂在他额上刺了一道镇邪符,又占卜一番,知道深山灵气充裕,可以容纳邪灵,便寻着灵气最充沛的乔远山隐居进去了。
转眼过了十几年,老巫师做了黄土,夕拾便开始独自一人生活。偶尔得空了,他也学着老巫师研究研究巫术。
说来也怪,早些年老巫师要教他时他总不爱学,等老头子死了,他学着学着倒觉出自己很有几分天赋来了。
这天,他砍柴回来的路上听见了一阵琴声,叮叮铃铃,呜呜咽咽,好不伤心。心下好奇便循声而来,只见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多了个垂眸抚琴的少年。
夕拾觉得好笑,这人是画本子里那些失恋的贵公子吗?他提了下背上的柴禾,瞧着他笑:“愚久居山野,不晓人世,然于书中窥闻,君子志于国,或文治、或武安。君为何困于区区情爱?”
琴声戛然而止,那少年闻声抬眸。
正午阳光明媚,透过茂密的树林落下来,落了他满脸阴翳,却没掩住他如画的眉眼。
以及眼里的羞愧震惊和水光。
夕拾见他盯着自己,也不知是额上的镇邪符吓到他了,还是戳中他心事,让他觉得面子挂不住了。他素来与外人没什么接触,不知怎么办好,于是拱手赔礼,带着歉意跑了。
那少年回过神时,只见夕拾已走了很远,背影在群山苍翠中凝成墨色的一点。
他眸中渐渐露出些笑意来,然后朝夕拾的方向行礼拜谢,抱琴下山。
就这样,乔远山又只剩下夕拾一人了。
他常常蹲在水边瞧自己额上的镇邪符,那符血一般的鲜红,倒真有些狰狞。想着那个被他弄哭的小公子不会再来,心里平白生了有几分落寞。
不过许是造化,半年后他们又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那少年依旧着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冲着他笑。
他说:“浮世何清清,不关风与月。长玦多谢公子开导。”
夕拾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于是也拱手躬身回了一礼。
他这一次没有打柴,只挖了几株开的正盛的兰花。背篓里花枝太长,正垂到他发上,又滑下来遮住眉眼。隔着淡紫色的花,他瞧见公子长玦的眼,还是带着水光的明亮。
哦,原来他上次没哭,只是眼睛太亮。
还好,他没有怕他。
长玦是个贵族公子,人以为他自小天资聪颖,如鱼得水,求仁得仁,却不知他活于这世间,其实只是个予取予求的木偶人。
他从前瞧不清这些,直到从小定亲的姑娘突然改嫁他人。
他没怎么见过那姑娘,谈不上喜欢,只因从小定亲,便认定了她是他未来的妻。可那姑娘被她父亲毁了婚约,送去了王宫,这世上终于有一件事是他有心求,却无能为力、左右不了的。
或许是他一直掩饰的太好,族中人只觉得他通情达理,以家族大业为先,却从没人问过他的感受。
被夕拾一句话戳中心思时,只觉得世上终于有一个人能撕开他镇定从容的面具,漏出弱小怯懦的真容,便把夕拾看做天赐的朋友。
他自小读书努力,又很是服从家里的安排,可现下好不容易他入了官场,他却没有在国都为官,反而坚定地请了旨前来治理乔远邑,隔三差五的往山里跑。
因为那里有他的友人夕拾。
能有人记挂自己,夕拾怎么能不高兴呢?但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孤独惯了,身边突然有了一个人,难免患得患失,于是他卜了一卦。
而这一卦,预见他们的未来。
苍生举火,挫骨扬灰。
至于缘由,还得从好些年前说起。
那时正是多雨的夏季,老巫师上山采药,见城邑上空肥遗之兽盘旋,恐天将大旱,于是推演一番,果见四四一十六卦,卦卦皆大凶。老巫师心下着急,决心前往城中示警,不料脚下湿滑,摔断了腿,只得遣了夕拾前去。
谁知城主听闻有个黄口小儿求见,说什么“天将大旱,五年为期”,只觉得好笑。
外头的雨此刻都还没停,哪来的大旱?他于是头也没抬,叫人将夕拾丢出城去了。
不料以后半月、三月、又三年皆是如此。城中人心惶惶,皆传“有旱仙小儿出自乔远,见城主不修正业,是以惩罚,旱五载”。
这五年,城中人饿死病死者千余、逃亡者千余,只余下千余皆老弱病残,即使到如今,城邑仍然百废待兴。
乔远山正是夕拾和老巫师所居之山,夕拾因此事成了城中人所指旱仙,视为不祥,乔远山也成了神鬼莫近之地。
彼时长玦还未曾理会民间怪力乱神之言,还兴冲冲地上山邀夕拾饮酒,还做着并肩治理乔远的梦。
“夕拾,你可愿下山,与我共理乔远?”
夕拾叹息,“青山不辞我,俯仰相见欢。长玦,我不会下山。我说过,我是不祥之人,你不该来找我,以后莫要再来了。”
“夕拾你莫非也认同这样荒谬的说法?”
“我的看法重要吗?”夕拾苦笑,“世人愚昧,皆具鬼神。我从乔远来,每每出现便带来灾祸,民众皆视我不祥。
“我近日占卜,知乔远不久又将有劫。承师父遗愿,我必将前往示警。你我相交,他们必然会迁怒于你。
“我每每劝你莫来,你却不听,可知失心于民,必将丧命?”
长玦闻言却笑,眼中更似盛了一汪春水。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且问你,若反过来,你可会弃我而去?”
夕拾怅然地望着长玦,只是苦笑。
而后,他们举杯相碰,直醉到不省人事。
方两日,“城将地动,地狱之火裂地而出,届时房屋倒塌、大火肆虐,城将不城,生灵涂炭”的消息传遍乔远,人心惶惶。
然而这边长玦好不容易说服百姓乔迁避难,正带手下士兵职员准备乔迁之事,那边长玦的政敌已经找来巫师,借此事煽动百姓,致使众怒鹊起,纷纷举火前来。
由那巫师领头,里应外合,不多时,官邸大门不攻自破。
百姓们围成一个圈,将长玦捆在正中间的柴火堆上,巫师绕着长玦神神叨叨跳起巫舞,一边出言煽动。
“就是他!枉为我等父母官,却私交那山中邪物,将灾难带入乔远!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烧死他,再入山中捉了那祸首,一并消了灾厄,也算造福一方!”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他推演占卜,不惜寿命泄露天机,他每从山里来,来回皆须一十七里地,穿过川流与山野,越过虎豹与豺狼,尔等皆说他不详,他却这般为尔等拼命!如此愚昧、恩将仇报,可知他原也只是个凡人罢了!我与他君子相交,自问无愧天地生民,今日虽死无恨。
“只求尔等莫听妖人乱语往山上去耽误时辰,明日务必按计划迁移,方保性命无虞!”
没人理会他说什么,没人理会他的挣扎和叫喊,纷纷将手中的火把往柴堆上丢。
每个人眼里都燃着烈火,心里也烧着烈火。
然后木柴烧着了,白衣也烧着了。
可怜至死仍他谋划着让他们生,他们却一心盘算着让他死。
每个人都在盼着他死。
他们以为踩在别人的亡魂上就能安居乐业,他们欣喜若狂、他们无比得意、他们载歌载舞,庆祝邪灵将死。
法不责众,没人觉得自己是恶人。
他们只是在驱邪,等邪灵死了,他们便可以去拾一把骨灰洒在房前屋后,求得平安。
他们都疯了,全都疯了,嘴脸上全是疯狂的兴奋和快意。
突然有人从人群之外走来,风尘仆仆,一身寂静。
巫师停下了舞步,人群也停止了骚动,讶异的看着他走近火堆。
那火照亮了他,也照亮了他额上猩红的镇邪符。
热流涌动,他的发丝衣袂也跟着飘啊飘啊……
他望着蜷在火中的嘶喊的长玦,安静地向前走,直走入火中,抱住几乎没了人形的长玦,火舌就在一瞬间蔓上他的衣袍、发梢与眉角。
“瞧,你早该听我话的。”夕拾轻轻握住他的手,像每一次醉酒后那样望着他,叹息着长玦这样好的人,原不须受这样的苦,全因他,才落得这般下场。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长玦挣扎着,想用扭曲的手去挡焦黑的脸,那嗓子哑得像索命的厉鬼。
夕拾轻声笑了,将他曾说过的话反过来重复了一遍:“不关风与月,浮世何清清。”
“我……不懂。”长玦痛苦的蜷在他怀里,咬碎银牙才又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
他感觉到了长玦痛苦的颤栗,落下泪来。他又把长玦往怀里带了带,从没这样希望自己的胸怀再广些,好多护他一刻。
“我尚不懂,你又何必懂?”他哽咽着,犹不肯说出真话。
他骗了他。
“浮世何清清,不关风与月。”这个世界多么清朗可爱,不必非得与风月相关。
“不关风与月,浮世何清清。”如果没有风月困扰,这世界将多么清朗可爱啊。
如果你不来,我的世界里见花是花,见草是草,日出复日落,静夜可安眠。
可是你来了,我预见了结局。
从此花开我忧花落,草荣我忧草枯,日出我忧日落,静夜犹自难眠。
世界就这样清朗不再了。
只一个顺序罢了,意义却全不同了。
长玦啊,你当我照亮了你孤独,可知这一世何尝不是因为你,我才见到光?可知这一世除了你,还有谁不曾恨我弃我、厌我恶我?还有谁肯为我豁出命来?
然而这一世,终归还是应了命。
“尔等既全了我的命数,那尔等便也逃不过命数。”
他们紧紧抱住彼此,似乎忘了疼痛,再不发出半点声音。
火苗烧啊烧啊,炸出了噼啪声,像好久以前一起饮酒的雨夜,喝醉了迷糊间听见油灯爆开的灯花,连风也那样温柔。
夕拾突然想起第二次见到长玦时背篓里的花,他透过花瞧见长玦的眉眼,当真美极了。
听闻那花唤作文心兰,若是当时送与长玦便好了,君子配兰,妙哉。
幸好它在院中这两三年里也生的极好,今年那花苞已经酝酿了许久。
或许明日便开了。
可惜……瞧不见了。
后来关于乔远,史书只有寥寥数言。
书曰:“天策8年,乔远地动,山崩围城,熔岩裂地而出,触之自燃,神鬼无救。遍野哀嚎,三日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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