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路:小镇青年 双面人生》
其间不是没有听过唐瑗消息的,还都是来自(见3.15文)我们去探望的某。我和某家太近了,就隔了一个单元。
唐瑗恋爱了、唐瑗分手了、唐瑗挂科了、唐瑗请丧假了……
14岁的某一天,我正被老班的轮番堂堂清、周周清弄得头痛欲裂。唐瑗的外婆去世,那时她要求请一个礼拜的假,老师劝她缓一缓,现在时间很紧,要不请两天吧?
农村讲究入土为安,施行土葬的,一般是打堂三天,久一些的要七天。唐瑗外婆走了,重要支柱断了,亲爸也不管,母亲又几乎不能干重活。
我不知道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唐瑗不答应,一定要请七天假。读书可以暂停,这样的事一辈子就一次,她不想余生都在惭愧和遗憾中度过。
再说唐瑗不觉得影响学习,反正成绩也就那鬼样子了,难道不回去就能更好吗。后来,听说唐瑗初中毕业后,就自动放弃不读了,去了深圳打工赚钱。
我有些不解地问某,为什么不再读三年呢,好歹挨到十八岁再出去打工啊。现在的厂子里怕是不敢要童工哦,收的只有黑店,未成年的好控制,到时候榨得连健康都不剩。
某只说,唐瑗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
我默然,没有继续话唠下去。
我也隐隐觉得,唐瑗也许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唐瑗了,生活所迫啊,谁愿意这么早就对社会妥协呢。
唐瑗的动态不常更新,多是一些沙雕的内容,引人捧腹,近来还有一些橙色产品,她在评论区嬉戏调笑,说一些酒球会才能听到的词汇。仿佛她就是一个情感体验师。
很多人说我变了,其实人每到一个阶段,为了适应环境,都不得不改变。你看,动物们都会为了抵御天敌,而改变自身,枯叶蝶隐匿在树干,竹叶青蛰伏在竹林,橡树果实要长高到兔子够不着的地方……
我也是,唐瑗也是。
我再见到唐瑗,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如往常一般,我乘公交去江东采买,公交并不拥堵,窗外凉风轻拂面。下一站停车时,忽然跳上来一个年轻人, 亚麻色大波浪长发,奥运一环金属耳环,腮红有些夸张,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铅笔裤、柳钉衣、欧美风。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这么一个时髦女郎,竟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残疾证,这…
司机看了她两秒,没说话,她把证收了回去,径直走到我旁边的位子坐下。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劣质香水和泡泡糖的混合味道,我犯恶心,赶紧把窗户哐一下全部打开,风很冷很清,吹散这一室的烦郁。
女郎凝视了一会儿,摘下哈喽Kitty的墨镜说:“你这毛病还真是一直没变过。”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脑海里一晃而过,一个当年畏缩着不敢带走文稿的小姑娘的样子。
虽然经历了青春沙哑的变声期,听起来像是没有太保护好,有点天然的烟嗓。其实一般是因为说话做事用力过猛,声带不配合,长期有炎症。可我笃定,那就是唐瑗。
“我说,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晕车啊,哈哈。”
“我是唐瑗啊,这才多久啊,你认不出我啦?”
“不不,我只是不敢确定,你变化太大了,你…那个…你身体还好吧…”
唐瑗吹出一个泡泡,“你说这啊?假的,本小姐看起来是这么苦命的吗,经纪人给我办的。”
那个红本本签字盖章的,与正规渠道办的无异。
“啊?你演电视去啦?”
“没有啦,就是接一些商演、微电影,还有唱夜歌,虽然磕碜了点儿,但没事,有钱赚就好。”
“那……你……”
“走了,我刚刚也是在拍一个mv,慢镜头试拍。”
“嗯,好。”
我在那支剪掉过很多次的mv里看到了她,只有一个背影,潇洒又酷拽,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个怯懦的小女孩。
我忽然想起14岁时,我们寝室彻夜狂欢。那个疯狂的圣诞节,大家将闪光的荧颜料泼满整面墙,我尽可能地离墙远一点,对一个玩得最疯的丫头说,你悠着点,这玩意有毒啊,你别全弄了,到时候乐极生悲、集体殉葬啊。
那个丫头不听我,我只有捧着我的旧手机去走廊上听歌。听的是庞麦郎的《我的滑板鞋》,这首歌当年特流行,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班上没有人不会唱的,不会唱或者没听过要被说你out了。
“有一天,我的妈妈问我,你怎么不开心…”
“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
“摩擦,在这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
那年只记住了这首歌,谁唱的已经忘却。今年这个人重回到大众视野,却是由经纪人爆料出来的精神分裂被送往医院救治的事情。
这个倔强的孤傲的男子,没有选择直播带货,没有选择做短视频,他在消费着积攒的为数不多的勇气和粉丝。事实上到路边随便问一个人,恐怕都是知道歌的人多,知道人的人少。
抛开偏见,也许他算不得他理想中的国际化国际范,那么集大成者,但至少他是一个标准的歌者,这种精神在,梦想不死。
其实,无论是庞麦郎、杀马特、范雨素、唐瑗,亦或是我,都不过是群体中最普通的一个,个体中最不甘平凡的一个。
就像李惠则写的那样:她要很久以后才明白,当所有人都在往“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的道路上引导时,命运早就已经被书写好,墨洇开,字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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