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

陆炎软关掉电视，闭上眼睛感受到一阵晕眩，然后他睡醒了。

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陆炎软觉得自己不认识。他就这样突然的，没有任何预兆的，不打一声招呼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身上还盖着毛毯，家里的暖气也充足，因此不冷，很适合再睡个回笼觉。

陆炎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思考这件事，睡觉，任何时候都可以睡。但是面前的人出现的太过突兀。他心想，突兀这个词可能都是不合适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以一种正常的方式出现。他是说，不是以一种人类可以做到的方式。

所以他是鬼吗？

“炎软，你睡醒了吗？”面前的男人走到他身边，很自然的坐下了。

我睡醒了，陆炎软心想，他知道我的名字。

陆炎软点点头。

男人却摇摇头，“还没有。”

好像应该感到害怕，或者说惊慌。因为根本就不是以人类可以做到的方式出现的。不是从门或者窗户走进来，而是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也就是说，他不是人啊。

不是在骂人。

陆炎软张着嘴，他很想做出一副很吃惊的表情，但是他只是睁大眼睛。

“好奇吗？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太心急了。”

他知道我很好奇。

陆炎软向来不是很害怕这种事情，但是也不代表他就相信。虽然有的时候，特别是晚上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想象身旁其实人来人往。现在有一个真正的……

他不是很确定，低着头思索措辞，看到自己的膝盖并在一起，碰一碰还有点痛。

“不痛了吗？”一双手覆住膝盖，陆炎软恍然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好可爱。”坐在他面前的人又说。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个星期在学校的操场上跑步，一不小心被花坛和跑道交界的石子绊倒，因此膝盖有些淤青了，去医务室拿了点红药水。这件事情陆炎软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除了给他药的校医。

“是你吗？”陆炎软眯起眼睛，仔细回忆校医的脸。

他们好像是长得挺像的，但是不对，虽然是一个人。陆炎软想起他的面容，但是想不起他工作牌上的名字。

“对不起，但是这边只能申请到这样的工作。”

陆炎软想起来了。

2.

上一次见刘耀文是在颁奖典礼的休息室。

不是什么太美好的回忆，因为陆炎软并不是带着对大名鼎鼎的大编剧的期待去和他见面的。他不喜欢人情世故的场合，更何况自己只是蹭了前辈的光来露个脸。

经纪人说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陆炎软不以为意，被经纪人揪着耳朵呲牙咧嘴的转过身，和拿着剧本的刘耀文面面相觑。

“我大概来的不是时候？”刘耀文晃晃手上的剧本。

陆炎软还保持着呲牙咧嘴的表情，经纪人就已经挡在他面前开始赔礼道歉。他从这样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在两个人的寒暄声中悄然后退，又被眼疾手快的经纪人拉了一把，只好留在原地。

逃跑计划失败！陆炎软心里立刻警铃大作，苦着脸乖乖站在角落，经纪人悄悄踩了他一脚，陆炎软一抬头，刘耀文正注视着他。

嘴角习惯性的上扬，陆炎软在心里默念演员的自我修养。可惜这份修养并不为这种人情世故的场合提供帮助，好在前辈在这种恰到好处的时候回来，他才得以脱身。

刘耀文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像是也没有认识他的兴趣。这个小插曲在忙碌的后台以光的速度在所有人心中转瞬即逝，除了来去之间他们对上的一两次眼神。

穿过拥挤的人群，仓皇失措的第一次回眸，他和面前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3.

谁能来解释一下呢？这显然不是他平凡的人生里会发生的事情。他的意思是，这段突如其来的记忆里全部都是他熟悉的面容。他自己的，刘耀文的。而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二十年以来年轻的生命里没有如此壮阔的波澜，没有机会出席这样盛大的场合，更何况他本人似乎也身处其中。

“我要死了吗？”陆炎软突然开口问他。他听说人死之前会想起很多发生过的事情，所以这可能是他上辈子的记忆也说不定。

刘耀文却只是这样问他，“炎软，你睡醒了吗？”

陆炎软又再一次的，用那种关切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刘耀文，问他为什么一直问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

刘耀文摇摇头，“看来我真的来的太早了。”

4.

刘耀文问陆炎软下辈子想过怎样的人生。

陆炎软用一种很奇怪的，像是没有理解他的话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思考这种事？”

“为什么不思考呢？”刘耀文问他。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陆炎软不懂他为什么要思考甚至都不会发生的事，“下辈子的我还是这辈子的我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刘耀文撑着脑袋，半眯着眼，“就当作许个愿。”

“我向谁许愿呢，我也没有任何信仰，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陆炎软连头都没有回，他把碗筷放在沥水篮里。他们刚坐在一起享用晚餐，今天刘耀文煎了牛排，所以他来洗碗。

“向我。”

陆炎软愣了一会儿，之后盈盈笑起来，他准备告诉刘耀文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神仙，但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刘耀文的表情好像真的非常认真。他于是坐下来，他们面对着面坐着。陆炎软闭上眼睛做祈祷状——

“那就过非常平凡的人生吧。”

“嗯？”刘耀文愣了一下，“就这样？”

“嗯，就这样。”

“没有我吗？”

“你问的是我的人生呀。”陆炎软歪过头笑的狡黠，“我，的。”他强调。

“嗯，”刘耀文好像很失望的样子，但是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有的话很好——”陆炎软话音一转，刘耀文抬起头，“没有的话也很好。”

刘耀文看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现在拥有的话，就已经很好。”陆炎软慢慢地说着，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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