颧骨

面颊痒痒，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挠着我。我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却发现浑身都动弹不得，脸上的触感更加真实，柔软温存地由眉心细碎下落，到鼻梁鼻尖，再到颧骨。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的颧骨上停留了很久，他是在看我的雀斑吗？那是烈日带我给我的吻，同样是我的骄傲。

最后是唇边，他轻轻覆盖住了我冰凉的双唇。凉丝丝的气流在干涸的唇齿间游走，带着海咸和锈味很快充满了我的整个口腔。我被突入的刺激惹得重咳了好几下，身体剧烈蜷缩地片刻，恍惚落入了散发着淡淡暖意的漩涡中。

恢复了些力气的我歪在他怀中，扒着他顺着前胸向上寻找，在凹下的锁骨处深深嗅了嗅，鬼使神差地落下一吻，然后轻声自语。

“就算是幻觉，你也很像他。”

“他还是没来，不管是救我，还是来娶我。”

“但是他也没有骗我。好歹他也来到了我最后的梦里。”

“就算他没像他说的那样守护着我……可是我知道海没有枯竭，那他会怀念我吗？”

“希望他会的，也希望他不要自责……”我紧紧闭上了双眼，笑得有些勉强。

“下次希望他真的可以再救我一次，然后真的来娶我，带我走。”说罢我便倒在了他怀里的偌大海洋，准备接受送走最后执念的离别。

“再见了，我的海神Joseph。”

打破久寂的是潮湿的触感。从脖颈处见面，小小地包裹住我的大半身体。

我仿佛闻到了隔夜很久的豌豆汤的酸味，还有太过熟悉的霉味。我下意识蹭了蹭粗糙的布料，就像是我那张破破烂烂的毯子。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流下了要烫伤我了。

好吧……说到底的释然，其实还是想家、想爷爷、想奶奶，也想他了。

我在怀中哭得撕心裂肺，全然没意识到这怀抱也在颤抖着一点点圈紧我，抚摸着我蓬乱脑袋的大手温柔而细腻，轻拍着我的背脊抚慰着我崩溃的情绪。

直到后背划破的衣衫里滑进了一根指节，在蝴蝶骨上描画着。我慢慢平息下了情绪，抽泣着感受他一笔一划留下的信号。

那句话，是——“不要哭……陆炎软，我来陪你了。”

我心脏抽动着慢慢开始迸发，猛然睁开双眼，我看到了一滴温柔的浅墨泪滴，距离我极近极近，快要落下的时候，我用尽了全力吻住了这滴泪，这是我第无数次的挽留。

Joseph，不要离开我。

“雾，散了。”我们一起半躺在椰树下的礁石上，我依在他怀中看着远处无事发生的海面，贪婪地吸着劫后余生的每一口氧气，寒冷的海风都阻挡不住我重获新生的喜悦，那都是欢迎的号角。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海洋，安静地翻涌着，在我们面前乖顺地像是听话的娃娃，随着我的话语卷起一朵漂亮的浪花，挥挥手又碎近靛青海面，拍走半只破碎的木桶，依旧绚烂出奶白的泡沫，漂浮四散开来。

“嗯，都散了，再也不会妨碍我们了。”Joseph的呼吸令我安心，我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回应他。

一缕又一缕的月光粼粼洒落，尽数倾泻。这场景比人鱼消失的时候都要美一万倍。

“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海。”我由衷地感慨道，肩头轻柔的一吻是对我最好的抚慰。

“这潮汐也是，我从没见过这么平和的海浪。”我从他掌心握住抬起，指着已经散开的海浪，扬起下巴冲他笑着说：“海神大人你说，是因为雾散开了吗？所以连潮汐也温柔了这么多。”

无名指上的闪亮是我第一次戴上，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喜欢极了。

那是他给我的承诺，还有全部安全感的总和。

抬眼迎上的，是Joseph的垂眸，深情地流转着月光。

深邃墨色的宇宙里，我看到了漫天晴朗的繁星，淋过暴雨而璀璨依旧。

我突然想起了奶奶的话，于是咬着下唇往Joseph的颈窝埋得更深了。

“因为这满眼的海雾，他们最终会归于漫天潮汐。”

他唇边的伤口像是朵刺眼的花，那是他对我的证明。他勾着头吻了下我的眼角，眉目带笑。

我看不清的雾，匍匐在苍茫夜色之中，最后又随着翻涌潮汐潜入月光海洋。

然后初阳会如约而至，从东方的天空降临，笼罩住我和他。或许还会灼烧滚烫，但在这浩瀚无垠面前，我会同他一起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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