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

隔壁上课的声音模糊地透过门板，在空教室里共振混合，像是从格外渺远的地方飘来。稍微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他盘算着学生们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下课，老师也得等一段时间才会来，干脆打开了手机翻看周围的外卖。如果要拣选学生时代里反叛的标志，那偷偷点外卖应该算是较为有力的竞争者之一，陆家金划着屏幕，心里想着外卖还是到当初那个地方拿吗，以前吃的那家还在吗？下单的拌饭是他和朱志鑫高中时期最常吃的那家，价格已经涨了将近一倍，取外卖的位置倒还挺熟悉，在宿舍楼靠马路的栏杆边，铁栏杆被送外卖的各位商家掰掉了一根，实在是神通广大。外卖的味道似乎也没有非常好，但那时的自己仍旧觉得这是在学校里能吃到的绝佳美味，简直是对于食物的最大期盼。把外卖盒吃干净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半，老师还是没来，陆家金昏昏欲睡，于是对于当时自己的不理解又增加了一项，那时候怎么就能在这么硬的课桌上睡得那么香呢？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睡得不沉，各种梦境在他大脑皮层交迭播放，他梦到自己离开这里考上大学，梦到大学毕业离开宿舍，梦到自己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纠结要不要新买一套正装，等等等等。最后画面一转，场景回到了高考考场，他站在上帝视角看考生们，看到刘耀文就在座位上蜷缩着，是突发肠胃炎，和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一样。

要是刘耀文当时有准备好就好了，提前去医院或者好好调理身体，难道当时是因为太紧张了吗？如果这件事没发生，也许刘耀文会顺利成为医生，不会拖到毕业后直接住院了一个月，不会因为考得太差而跟其他所有人都断了联系。要是这样就好了。“咚，咚咚…”有敲击桌板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锲而不舍地钻进陆家金耳朵，是班主任来了吗？他抬起头来，想跟老师说不好意思太累了所以睡着了，却发现教室里满满地坐着人，老师就站在他桌边，面色有点愠怒，人却比刚刚见到的年轻了不少，漆面的红发箍把碎发压在头顶，整个人称得上容光焕发。“都打铃了你怎么还在睡觉？”陆家金还在发懵，也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他睡觉时大概压迫到了眼球，眼前蒙了一层白雾，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所有人都往自己这边看，仔细辨认过去，发现每个人都青涩无比，但也相当熟悉。朱志鑫的位置靠窗，丁程鑫刘耀文坐在朱志鑫右边那排，还是同桌，跟高中时一模一样。刘扬扬坐在自己右前方靠墙那排，正给他打手势让他把这节课要用的练习册翻出来。老师看他不说话，又继续发问：“睡醒了？中午没睡觉吗？”“啊…”陆家金下意识地接话，“睡了，可能没睡好……？”大概是不想浪费上课时间，老师瞅了他一眼就转身往讲台上走，而陆家金低下头，发现自己正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刘耀文坐在左前方，看了自己一阵儿就回过头去，黑板边的墙上挂着考试倒计时，还有六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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