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平安喜乐

“三岁还算善良，有的被扔掉的时候才生下来，”鹿言软也看了眼墙，上面挂着很多工作人员与孩子的合照，“随手扔路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

“你见过？”丁程鑫问。

“电视上见过。”鹿言软有点印象，不过这种事占据新闻速递的时间按不超过一分钟，主持人快嘴播报念完那三五行就换下一个。

死太轻松，而活着的人时间又太宝贵。

丁程鑫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别把我扔了。”

声儿很小，鹿言软有点没听清楚，她往后退了半步，心虚地笑了笑，“说什么呢？”

“不知道。”丁程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突然有点不踏实。”

鹿言软盯着墙面，不敢看她哥的眼睛，发慌，“不会，我扔不了你。”

我哪里舍得扔了你。

我她妈恨不得把你咬着吃了。

我一点也不舍得。

其实她一直是愧疚的。从跟她哥在一起那时候起就愧疚着，不知道是不是爱人之间的直觉，丁程鑫已经能明白地感受到不安。

“那就好。”丁程鑫拉着她进去参观，领队老师已经喊着大家开始扫地，擦桌子，洗碗，晾被子，鹿言软跟在丁程鑫身边领队老师直接把她忽略，她俩就跟参观游客似的。鹿言软有点不好意思，她拉着丁程鑫溜到外面的小操场玩，这儿一个人也没有。

“你是上次篮球场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丁程鑫看到操场就想起篮球赛那一次，鹿言软吞吞吐吐，最后说了句屁话。

傻子也看得出来“我想上厕所”不需要深思熟虑。

丁程鑫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像个痴呆。

“啊。”鹿言软坐在单杠上面跃跃欲试，她小时候经常玩，初中体育课对着单杠双杠都还不能自以，丁程鑫这个问题打断了那些零碎的回忆，她摩擦着膝盖不知道怎么说。

那次她想说什么？我喜欢你。

没把握也不敢说。

“说我那啥你。”鹿言软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什么我？”丁程鑫看着她。

“就，”鹿言软看着别的地方，“就说我喜欢你呗。”

说完脸就烧了，这辈子第一次说“喜欢你”还是被逼问出来的，丁程鑫顿了顿，从单杠上站起来，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当时为什么怂？”

“哎差不多得了。”男人不能说怂，她只是有点说不出口，顾忌太多，真的太多了。面子什么的其实都很次要，就是不敢去争取，她怕害人害己。

“我喜欢你。”丁程鑫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鹿言软看着她，不知道说点什么。

两人锤打锤的表白居然是在干了那么些不要脸的事情之后。虽然已经默认在一起，但是真刀真枪地用“喜欢”来戳对方心窝子还是头一回。

“走吧。”鹿言软说。

她没能待够五个小时，到处参观了一个多钟头就拉着丁程鑫走。鹿言软走得很急，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丁程鑫在被她拉得连续三个趔趄就感觉不太对头。坐进车后鹿言软抱着丁程鑫就开始啃。

啃得毫无章法，丁程鑫好几次被咬着唇边的伤口，嘴里嘶嘶抽气，终于疼的受不了才把小狼崽子的头拨开，“饿了还是怎么的？”

“没。”鹿言软说，她自己也不好受，亲得跟发泄似的，她躺在副驾驶座上深吸了一口气，“哥，带我兜兜风，太闷了。”

丁程鑫在她头上摸了一下，“想去哪儿？”

“都行。”跟你在一起都行。

丁程鑫把车开出去，中途加了一次油，绕着环城高速跑到西区那条荒芜人烟的公路上，五十码的速度在这条长远又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达到难得惬意，车窗大开，鹿言软摸出跟烟含着，风很大一会儿就被吹熄，她就干干的叼着不说话，头发周扬的乱飘，眼睛被吹得不太能睁开，她就虚虚地眯起来看着外面还没有开发的山。

山上长了稀疏的草，像一周破网笼罩在地上。鹿言软右手倚在床边，凉飕飕的风一丝丝地穿过指缝然后飞向她们身后，鹿言软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嘴唇被吹得很干，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回头望着丁程鑫。

如此一来头发全被吹到脸上，她觉得后脑勺直发凉，缩了缩脖子后没再动，丁程鑫专注地开车，余光瞥见鹿言软的眼神就转头瞥了眼，“怎么了？”

“哥。”鹿言软问，“你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

丁程鑫听这句话有点耳熟，“学我干什么。”

“你快回答。”鹿言软说。

丁程鑫仔细想了半会儿，把车速放慢了点，声音特别低，不太好意思，“你。”

“别油。”鹿言软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我说真的，问你喜欢的东西呢，我是东西啊。”

“为什么想问这个？”丁程鑫心想，你不用拿来追我我就是你的。操这份心纯属多余。

“就想问问。”鹿言软头发太乱好几次都扎眼睛里去，她揉了揉眼窝，手背上沾了点液体的痕迹，“允许你问不许我问啊。”

丁程鑫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鹿言软不依，“你她妈别学我。”

丁程鑫跟一泥鳅似的让人抓不住，她有时候特别烦这人的嘴，很难套出真话。

“除了你，我暂时想不出来。”丁程鑫认真地回答了一次，喜欢的东西，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好像就只有鹿言软一个。她活这么大就没遇到很喜欢的某个东西，虽然鹿言软不能算东西，但她还是最喜欢。

“肉麻。”鹿言软笑着骂了一句，没再问，转头看着窗外眼泪立马就落下来了，皱着眉头憋也憋不回去，最后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也不敢擦，怕被丁程鑫发现动作不对。

就说一个什么东西吧。

我拿来补偿你。

代替我自己赔给你。

车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丁程鑫在江边停了下来，俩人很默契地没有再多说话，点着烟看看水，看看天。

回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俩人在外面随便吃了饭，丁程鑫问要不要买薯片，鹿言软手指抵着丁程鑫的背，“买点酒呗。”

“心情不好？”丁程鑫人精似的早就感觉到她状态不对，现在才说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等个适合开口的机会，否则按照她对鹿言软的了解，怕是随便找两句话就给她忽悠过去了。

“嗯。”鹿言软避不开这问题，她知道今天自己失控得有点厉害，否认的话纯粹是点火，丁程鑫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是爷爷辈儿的哥，脾气也不是能哄小孩那种。

“能说为什么吗？”丁程鑫站在红路灯前问，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语气有点冷，明明只是想问问原因，想关心而已。

鹿言软看着奶茶店的人群觉得眼睛有点儿晃，又看了看红灯，“还有五秒，过去了再说。”

四，三，二......

鹿言软前脚跨出去就被丁程鑫拉了回来，手劲儿有点大，鹿言软胳臂很疼。

“说清楚再过。”丁程鑫看着她。

上次在这儿傻逼似的站着还是由于周敏那件事，她脑子混沌，这次也是脑子混沌，鹿言软有点想笑，难道她脑子跟这红路灯有什么微妙的联系吗。

僵持了好几个红绿灯的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就像水一样将她们包裹，丁程鑫拽着鹿言软的手开始发抖，但一直不肯放下。

“你是不是后悔了。”丁程鑫说。

鹿言软眼神原本游离在街上不知道什么位置，此时才开始聚焦，最后移到刻意回避的那双眼睛上，丁程鑫低头看着她，眼睛有点发红，冷得可怕。她周了周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好。”丁程鑫了然地点点头，松开手整理自己的衣袖，情绪全都收起来了，状似通情达理地说，“我懂了，你别有压力，我不是非要你回应。”

“以后别随便说喜欢了，我会当真的。”丁程鑫说这几句时一直盯着对面的红灯，很刺眼，但她在最后三秒就抬脚跨过去了。

鹿言软站在原地没动，好像没有被那只手带一下她就过不去似的。

她看着丁程鑫的背影逐渐消失，抹了抹脸。

是，我是后悔了。

就是太喜欢所以很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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