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风霜。门缝外忽然有亮光闪起,是烟花在外面炸开,照得昏暗楼道亮堂了那么一会儿。两个人谁也没有许愿,静默着看门后错彩熠熠,丁程鑫忽然在爆炸声的间隙里开口:“我其实知道,要往前走的话得往前看才行。所以我有努力往前走了,但是好像,但是……”十几响的烟花迅速结束了,楼道里重新变得寂静幽暗,丁程鑫的话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混响,声波反复地击打在墙壁上,随着光亮的消散戛然而止。“你是不是想说,那个人有点像小时候的我?”丁程鑫深吸口气,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半晌后只是释然地笑了笑:“我们回家去吧,你后天不是要回去了吗?”
凌晨三点,新年中的城市终于打起瞌睡,而丁程鑫坐在床沿,像在效仿川端康成看三点半未眠的海棠。李叶佳房门没关,在被窝里睡得安稳,嘴唇毫无防备地微张着,大概是已经疲惫多时。丁程鑫眼睛干涩,但不是真的想流泪,他脱下拖鞋慢慢走到李叶佳床头,闻到的是浓郁苦涩的茶味,混杂着一些茉莉花香。他几乎像是触碰无风的平滑湖面那样,轻手轻脚地俯下身,在李叶佳脱去婴儿肥地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轻得仿佛怕自己的鼻息破坏了这苦与香的平衡。转身想离开,余光却看到李叶佳书桌上随意放着的护照夹,里面放满了各种信用卡储蓄卡,旁边护照也夹着各种机票。光线稀缺的房间里,他看不清楚位置错开的小字,但摸到一张手感不像机票的纸张,因为好像更方正,也更厚实。背面的黑色在视线中糊成一片,翻转过来的白底黑字倒是能勉强一看。是自己寄给李叶佳的明信片。护照夹下面还另外放着一小叠东西,丁程鑫转头看了李叶佳,床上的人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梦着周公。丁程鑫偷偷回去摸出手机来照明,发现那是两张叠放整齐的领养公证文件。放置的位置很奇怪,像是最近才放到这里的,因为李叶佳其他所有材料明明都在另外的区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李叶佳房间的,总之大脑一定是空白一片,也许是太困,他只记得睡前再看了一眼李叶佳的航班,又是日出前后起飞。丁程鑫离开时的动作其实轻得几不可闻,没道理吵醒任何人,但原本该是睡着的李叶佳却半阖着双眼,用余光悄悄地目送他离开。人眼在夜里看无光的物体往往只看到黑白两色,褪去色彩的丁程鑫变得简单,仿佛在夜里脱去了所有身份,清晨的晨昏线掠过时才不得不再穿起,而他自己也缩成黑白交错的一片,极贴合地倒在床上,看窗外天上流过的云像一樽夜间独行的观音。
李叶佳又在相同的时间点收拾行李赶去机场,丁程鑫不着急走,也像当时一样没有去送。好像无梦的昨夜已经将与李叶佳有关的梦悉数做完了,好像分明可以,但确确实实已经不能。发明错过这个词汇的人着实伟大也足够残忍,错过航班,错过考试,错过一朵花开,好像都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因为可以重复再来,可无奈人生是一条漫长的单行线。李叶佳的飞机大概起飞了,赶在日出时分。丁程鑫偶尔会纠结于这个巧合般的起飞时间,偶尔也在思考,想到晨昏线不是刀割一样边缘分明的,人们之所以称之为线,是因为他们站在太遥远的地方望着它。可是他与李叶佳就站在地球上,站在各自的人生岔路口,站在当局者看不清楚的晨昏线上。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现,各走一边的两个人原来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昼夜。那时候地球上狭窄而又广阔的晨昏线,留给他们一边摸索前路一边告别。日出与日落,也并不是一瞬间的事,因此灰蒙蒙的天空会变成鱼肚白,火红的晚霞也会变成绀色的山霭。爱与离别明明都有预兆,只是他们从不敢承认。
丁程鑫心中的种子已经生长成熟,被镰刀收割,只剩下整齐的切口。他至今还是不知道平昌的星空是怎样的,也没曾有被实现的愿望可以还愿。
可是春天似乎已经结束很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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