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丧

第一次见到叶漏的世家子弟们吓得仓皇逃窜，他们以为叶漏是打进京城的匈奴人。后来叶漏不再穿那条有狼尾的衣服了，但是他们还是喊叶漏“戎奴”，而且离得远远的喊，因为叶漏很凶，会拿金鞭抽他们的脸。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叶漏都不像皇子，父皇好像也不怎么拿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他自己呢，也不去向皇子的方向努力。

我问他，“小哥哥想叫我送什么信？”

“啊……”叶漏心不在焉地说，“我进京时带了属下，父皇禁足时我来不及向宫外传消息，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要着急的。”

我觉得又惊讶，又理所当然。叶漏在京城里真是既没有势力，也没有人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去宫外报信的人。

“我找你干什么，”叶漏忽然又懊恼地跺了跺脚，“你也出不了宫吧？你就是出了宫，又知道京城里的路都在哪里吗？”

我想了想，说，“小哥哥先把信给我吧，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叶漏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好吧，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去找叶浠吧。”

然后他就前倾着身体，隔着我整个人，拽过那本残破的《斩石兵法》，撕下来一张勉强空白一点的纸，费力地画了几个符号。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还是没看出来叶漏写的是什么。

“看不懂就对了，这是军中传递消息的密文。”叶漏好像看出来我的疑惑，竟然给我解释了一句。

我默默点了点头，有点沮丧。这是我第一次吃到挫败的滋味，叶漏和我想得根本不一样，我病了那么久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在意。

如果他不像我想的那么心软，如果他真的铁石心肠……

我吹干纸上的墨水，和叶漏絮絮叨叨着给我画的地图一起收进袖子里。

我站起来，往门口走。

叶漏站在我身后，他一直不说话，我一边走，心一边往下沉。

我大概是，不能指望寻求叶漏的帮助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竭力安慰自己，叶漏不帮我也不要紧，只要他不和叶洵，叶洛，或者是叶浠站在一起，他帮不帮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还是很沮丧很沮丧，我一直以为，叶漏会有一点愧疚的……

身后始终没有声音，我又摸了摸袖子里的两片纸，伸手推门时却摸到冰冷的铁链。

门被锁上了。

我回过头，看见叶漏坐在椅子上，他撑着手，对我指了指窗户，“从这里走，我把你举过去。”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忍不住问叶漏，我忽然觉得这大概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父皇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你问这个？”叶漏晃了晃手上的铁链，冲我呲牙一笑，“这是御林军里面的几只臭虫干的，跟父皇没关系。”

我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

叶漏忽然大笑起来，他用力揉了揉我的脸，解释给我听，“御林军里面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他们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们。”

我摸了摸被他揉得有点疼的脸，有点疑惑地问，“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你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小哥哥。”

叶漏的笑声一下子停住了。

他看了我很久，表情叫我觉得有点害怕。然后他问我，“妙妙，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我摇了摇头。

叶漏停顿了一会儿，很郑重地告诉我，“战争是一种开始了要死很多的人，但是不开始就要死更多人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郑重地告诉叶漏，“好，我记住了。”

叶漏又笑了，这一次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我觉得叶漏还有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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