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顾雨莞长到十六岁的时候，程梧之同陆家的大小姐陆悠悠有了姻缘。

陆家是当朝皇后的娘家，是京中的显赫。顾雨莞见过陆悠悠的模样，杨柳纤肢、容色倾城，传闻她的舞姿曾让整个长安城为之惊艳。

顾雨莞晓得，她们是不同的。

她自从腿伤了之后便总是被不懂事的孩子追在身后嬉笑她是个瘸子。每每这个时候，程梧之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将她拉走，有时候也怒气冲冲的责问她一句，“腿脚不好干嘛还要到处乱跑？你不晓得你爹爹会担心的么？”

“师弟哥哥你不担心我么？”顾雨莞眨巴着大眼睛顾左右而言他。

程梧之便总是牵着她并不回答。

而程梧之同陆悠悠相识，则是源于一次元宵灯会。

那一次顾雨莞跟着程梧之去看庙会花灯，烟花绽放，河灯点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可她腿脚不便，总是落在他后天。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程梧之说完，便转身没入人潮。

顾雨莞手指绞着衣带，坐在一处屋檐下的石阶上等着程梧之回来。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男男女女笑逐颜开，买着花灯带着面具游玩畅玩。

夜越来越深，人群也渐渐散去，露水微重、石板寒凉，可程梧之还是没有回来。顾雨莞哪儿也不敢去，她怕他回来看不到她，会担心。她抱着双臂等了一夜，陪着她的是天上一弯寒凉的月同数点寂寥的星。

直到东方微微发白，程梧之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顾雨莞听路人说起才知晓。前一夜，人潮拥挤，陆悠悠在画仙桥上一个脚下未稳跌落未名湖，是一位青年才俊跳入冰冷的湖水将陆家大小姐救了上岸。那个青年才俊不是旁的人，正是她那个一夜未归的师弟哥哥。

后面的事情她不听也能猜得出七八分，才子佳人，确实是段很好的缘分。

她脸上漾起一丝苦笑，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甫一踏入前厅，就看见程梧之坐在上座呷了一口茶后将手中白玉茶盏轻轻放下，随即起了身，朝顾雨莞走了过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一夜，你就不怕你爹爹担心吗？”程梧之语气严厉。

顾雨莞昂着头，眸子里的星芒刺的程梧之有些疼。“你让我等你，我等了。可是你没有来，你何故还能怨我？”

“等不到我不会自己先回家么？”

“你让我等，多久，我都会等……”顾雨莞声音低低地说着，转过身子缓缓走出前厅。程梧之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里有一丝不忍，却始终没有迈出步子追上去。

他不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之后的日子里，顾雨莞的笑容越来越少，大抵都是坐在院子里那梧桐树下默默不说话。

程梧之则总是不在顾府，他去了哪里，顾雨莞不问，心里都清楚明了。

顾远清每次看到顾雨莞这番模样，总是摇头叹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两鬓已开始斑白，身子也大不如前，他不知晓，他还能照顾眼前这个小女儿多久。

程梧之回的越来越晚，顾雨莞只敢远远的瞧着他，他比以愈加俊俏。他屋子里的烛火熄了，顾雨莞才会吹灭床头的蜡烛拉被睡下。多少个黑夜白月下，辗转不得眠。同样不得眠的，还有她的那位老父亲。

顾远清年迈体差终于还是病倒了。顾雨莞这才回了神，日夜在爹爹的床头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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