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掌中花(十六) 算什么呢。

"孙小姐来此多时，阿瑶方才拜见，真是阿瑶礼数不周。"

昭月公子的眉毛微微皱起，他自是听出了阿瑶语气的埋怨之意。

孙尚香神色诧异，却恰到好处地遮掩情绪，微微一笑道:

"无妨，家父幸得昭月公子所救，我与公子相识多年，岂会在乎这些虚礼。"

阿瑶有些委屈地咬唇，浅金色双眸里隐隐带着委屈，看着孙小姐和一侧的哥哥。

哥哥却并不理她，转头望着孙小姐道:

"家妹年幼，闹小孩子脾气，你莫要见怪。"

阿瑶只觉得，自己要被他气哭了。

哥哥他无法理解自己在见到与他并肩而立的孙小姐时，她是有多么恐慌和害怕，因为即将到来的失去。

紫衣公子淡淡开口:

"我送你回府罢。"

哥哥同孙小姐郎才女貌，宛若璧人，哥哥望向孙小姐的眼神不似往日疏离，孙小姐望着哥哥的眼神亦颇仰慕。

可她算什么呢。

她全心全意的期待与幻想，算什么呢。

这些时日的相处，又算什么呢。

阿瑶躺在榻上，不知过了多久，心里想着这一夜哥哥约莫不会再来了。

意识朦胧间，却梦见与他初遇之时，自己衣不蔽体，满身血污，而他踏月而来，风华绝代。

无论这个梦境的前期有多么丑恶肮脏灰暗，却终结于紫衣公子从马车上缓步而下，望着她露出一个笑。

那真是一个要命的笑。

这个梦是被脸颊上的温热触感惊醒的，她抬眼，却望见梦中之人坐在她的榻边，手指抚上她的眼角，却触碰到了满手潮湿，讶异道:"阿瑶这是怎么了?"

她不禁用锦被蒙住脸，摇了摇头。这个这么好的人，终究不属于她，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哥哥却低下头来，阿瑶只觉脸上微痒，哥哥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阿瑶抹了抹眼睛，坐起来望着他。月色映入窗内，紫衣公子面容宛若谪仙，神色清淡，眸间隐带担忧地望着她。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颇为冷静地回荡在房内:

"哥哥要娶孙小姐吗?"

紫衣公子稍加思索，眸光变得淡然悠远:"或许吧，娘在世的时候，很喜欢她。"

很直白的答案，直白到让她心头一窒。小姑娘眼底划过一抹极浅的伤心，却极快地消弭无踪，眼底浮现深深的执拗:

"那哥哥爱她吗?"

不同于刚带她回来时的娇柔媚态，小姑娘眼底这一刻的执拗，让昭月公子感到莫名的熟悉。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很适合我。"

可阿瑶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小姑娘抬起脸来，拽住他的衣袖，一字一句地道:

"《留别妻》上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哥哥的书，哥哥必定读过。你既知晓若非真心喜爱孙小姐，便不该同她成婚，做到知行合一，否则，凭什么教育阿瑶。"

他竟一时半会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小姑娘，他倾尽心血抹去她身上隶属于菟丝花的柔弱风姿，教她看书习字，懂得做人的道理，让她成长为带刺的玫瑰。

却未曾想她第一个竖起尖刺伸向的人，却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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