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掌中花(十一) 行云流水。

她望着马可波罗拂袖而去的身影，内心隐隐想着，她终究还是没能留下他，寻得他的庇护，这里怕亦是留不得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她早已提前收拾好行囊，只待收到公子驱她出府的消息。果不其然，伽罗早早来到别院，传言道公子唤她去书房。

她束手无策地立于一侧，眸光低垂，不敢直视昭月公子。她已做好受他斥责的准备，心里想着，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不论怎样的羞辱，她都忍得。

谁知紫衣的公子语气和缓:

"到我身侧来。"

小玉抬头，怔然得望着公子，只见他神色肃穆庄重，仿佛在面对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你以后既然留在我这里，从前的事便忘了，记住，往后你的名字叫阿瑶，身份是，我的妹妹。"

"公子，这如何使得?"

"我说使得便使得。"公子的手抚上桌上宣纸:"记住，往后，这才是你的名字。"

少女接过宣纸，看着公子含笑的双眸，怔然抬眼.......那张纸上的字迹是如此隽秀淑雅，让她泪盈于睫。

他为她赐名，予她身份，给予她从小到大从未获得的尊重。

这张纸，薄如蝉翼，却重达千钧。

这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谢过哥哥。"她垂眸，轻声唤道。

他直视着她，平声道:

"你既作为我的妹妹，往后，你便可以平视任何人。"

她心内巨震，缓缓抬眸，终于直视了眼前俊秀斯文的公子。那眼神分明仍然怯生生，却缓缓抬至与他视线平行的位置。

做他的妹妹，同他平起平坐，这却是她从未想过的殊荣。

从今往后，她的名字便唤作马瑶，哥哥的阿瑶。

阿瑶这个名字，是哥哥赐予她的，而她的人生，自拥有这个名字开始，变得天翻地覆。

她看着纸上字迹，一时之间竟只憋出一句:"哥哥的字，甚是好看。"

他微微一笑，漾开了春日的点点微风，又恍如带着夏日盛开的莲花清香，将笔递给她:

"阿瑶也来试试。"

她本就只是个孤女，懂事后又被卖入青楼，根本不懂得如何做一个世家大小姐。

可望着他伸出来的手，她竟如同受了蛊惑般，兀自接过。

可惜她于琴艺一事颇有天赋，于认字读书却并不曾有。

练了一会儿，她的笔迹仍然如同鬼画符，不禁把笔扔到一边有些泄气，眼眶亦是不由自主红了。

昭月公子看着她扔到一侧的纸，并未多言，而是复又捡起纸笔，在纸上写下"马可波罗"，她望着公子清隽的笔迹发呆，公子见她注视良久，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的表字，如何?"

这宣纸上竟是他的名字，姓氏马可，表字波罗。

她兀自愣愣道:"哥哥的字，固然好看......"

温润的公子望着她浅浅一笑:"阿瑶可知，若你读了诗书，此时便可赞一句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她抬眼，不解地望着他。

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燃起读书的想法，却是为了成为如公子一般清风朗月的人。

他说她可以，她便有了勇气。

她握着那两张带有彼此名字的宣纸，缓缓推开书房的门，门外的阳光顷刻间映入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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