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来时天色已晚,安小七只得住了一晚,第二日早晨就驾着马车往来时的路赶回了都城,我和武墨留了在清心观。
每日除了送膳食,观主便不让观中弟子前来打扰我们。在观里无忧无虑地待了三日,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后,观主才带我见了“无为子”道长。他地位极高,很是受人尊敬。
清心观历来不收女弟子,我与武墨也并非出世之人,道长收了我做学生,却不愿意收下武墨。他说武墨是习武之人,手上沾了血气,不宜染道。
起先观中弟子对他多有敌意,我多番解释无果,寻了观主去同他们相说后,他们才放下心中芥蒂,将他当作普通的客人。
我虽不是入门弟子,但“无为子”座下仅有我一个学生,整个清心观也只有我一人是女子。师兄弟们都羡慕我,但我羡慕他们都有自己的道号,于是求了师傅两日,他才破例答应给我取了道号“慈生”。
我知道,师傅是希望我能一直心怀慈悲,济度众生。
时间一晃已过半载,远方有噩耗传来,说阿娘病逝。
我闭门躲在屋中整整两日,不愿进食,也不曾哭过一滴眼泪。
师傅本已闭关,不让任何人打扰,可我不吃不喝也听不进任何人劝我的话,武墨无奈只得将我师傅请了出来。
隔着房门他同我说了很多,打开门时,我问他:“师傅,人从一出生就要历经人世八苦,直到年华垂暮,或有功名利禄,或有金玉满堂,临了时什么都带不走。那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何我听到阿娘去逝的消息,平静的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是不是我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的爱她。”
师傅在我身边坐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道德经》有曰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万物因道而生,因道而有。世事无常,生死有命。顺应天道,则万物自然。”
我看着他眼中仍是迷茫,他放下了平日里的威严,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揉了揉我的脑袋,说:“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世间万物都因自然和谐而生,因自然和谐而死,所以生老病死,乃大自然之规律。人有七情六欲,才会历经苦难,活着本身的意义就只是活着。”
我垂着脑袋,忽然觉得眼中有些酸涩,师傅说,“生离死别,无可避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趁着还有时间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那日我大哭了一场,还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日连绵不断,每一次我在意识模糊中醒来,又在清醒中变得模糊时,我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可武墨一直陪在我身边,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好像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讨厌我。
退烧以后,我在屋中将养了足足半月,武墨才让我出门。
中元节那日,师傅破天荒的同意我和武墨可以跟着师兄弟们一起到山脚下的秦家镇放河灯。
师傅说,秦家镇每年的中元节都会特别热闹,人们会提前做好荷花灯,把想念之人的名字和祝福写在河灯上。到了晚上,再把河灯放到三水河里,河灯顺着河水漂流,可以带去人们对逝去亲人的悼念,和对活着的人们的祝福。
下山时,我整个人都特别兴奋,师兄调侃我说:“今日来山的人多,我们只能行小道下山,要走好些时辰,你莫高兴的太早了。”
我说:“自我来了清心观,师傅还是头一次答应让我出来玩,我可高兴了。”初时不知山路难行,等到了秦家镇时,我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武墨扶着我寻了一个茶铺,休息缓和了一阵,我同师兄弟们打了招呼,又红光满面的跑到长街上到处逛,武墨仍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子,让宽阔的道路变得有些狭窄。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叫卖着自己摊子上的东西,我蹿了老半天才看到一家可以自己动手做的花灯铺子。
我站在如意灯铺的门口,边朝着武墨招手边喊,“武墨,快过来!”
武墨瞄了一眼铺子,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抱手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我踏进店门的时候,铺子里面除了几个正在给花灯描色的年轻男女,就只剩下一个坐在柜台后面用手撑着脑袋打盹的店小二。
桃华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