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湔裙梦断续应难

这是幻羽第三百六十四次转世。

“喝吧。”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将碗推给他。

碗里盛着莹绿色的汤汁，很是澄净，但望不见碗底。这碗东西就是人们口中的梦婆汤。

像是前三百六十三次一样，幻羽仰头喝下。

相传，梦婆汤里，有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最后一味是梦婆伤心泪。

最是人生多惨薄，汤中八味原未果。

当幻羽再次睁眼时，周身一片白亮，光不知从哪里照进来。

他只当见怪不怪，轮回不渡残魂人。

他这副残躯本入不了轮回，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来往往，就这样千百年过去了。

只是这身子越来越弱，或者说，越发不真切了。

他每一世都是一个样貌，一个人。

轮回虽然渡他，但又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渡过他。

他会保持样貌不老，记忆永存，还会使用法力。

用梦婆的话来讲，该是轮回渡不起他。

他会在每一世的每一个结点死去。

他来时是一个人来，走时也是一个人走。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记得他的样貌，这就像是一种诅咒。

他每次醒来的地方都是这里，这是轮回梦境，走出去，就会开始新的一世，走不出去，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

幻羽盘腿坐下，凝神静气，他打算待会儿再出去。

突然，心猛地一抽。

他抓着心口的衣料，皱着眉。

并非疼的一抽，只是觉得这副躯壳有那么一瞬间趋于完整。每一次从这里过都会有这种感觉。

幻羽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丢了什么，梦婆曾告诉他，他的魂魄并不完整，但轮回认可他，并载他去人世间，只能说明，他是神，是祖。

可是，遍阅神籍，甚至魔籍，鬼籍，都没有这个人。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到底丢过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要干嘛。

但他知道，幻羽，幻两两。

这穹宇之内，须臾之间，无人记他，他也不记别人。

幻羽起身，他不想出去了，他想在这个梦里看看，仅仅是看看。

走了很久很久，他脑海里渐起轰鸣。

越是往前，轰鸣声越是清晰。

他渐渐地听清楚了。

“哥哥…”

“哥哥…”

他接着向前走去。

只见不远处，一本书悬在半空，一个少年无助地蜷缩在书的下面。

幻羽上前，伸手，还未触及时，梦里的亮光渐渐向书中聚拢。

周围的风息流动，幻羽的衣衫翻飞，头发轻擦着脸庞在空中飞舞，周围便陷入永夜。

书下少年抬头，嘴里呢喃着。

“哥哥…”

“哥哥…”

等他们两人目光相互触及彼此的存在，一切安静了下来。

幻羽看着他，就像人们看自己一样，看得不真切。

“你也是来轮回的吗？”

幻羽俯身，开口问道。

“哥哥，是你吗？”

少年突然激动起来，他挣扎着站起来。

幻羽直起身来，答：“我不是……”

少年有些急了，他想靠近幻羽。

无奈，本来翻开的书倒悬过来，散出一道道光束困住了少年，看样子是个很厉害的结界。

他们被结界隔开，少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