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二楼病房里,荔枝阿姨靠在枕垫上,跟前来换药的医生聊得火热。我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场景,荔枝阿姨还是那个佛系的阿姨,只是手上挂满了针头和胶条。可能是手上少了活计,她一时间还无法适应,两根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床沿。

“妈……”拂晓脚步有点急,像一只弄丢了松果的小松鼠。十几分钟前那股悲伤的面孔似乎是演的一场戏一样。不过我还是能看出区别所在,从前拂晓不会整天粘着荔枝阿姨,可现在的她似乎一下子小了十几岁,变成了一颗黏人的小口香糖。“姑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荔枝阿姨牵过拂晓冲她笑着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荔枝阿姨叫拂晓“姑娘”,因为她俩在一起,平常基本称呼就是“妈”和“嗯”。

而我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原因就是我不像拂晓那样演技炸裂,生来性格就是直来直去,这会儿脸上仍然是湿漉漉的,还有一点点凉。再说这里是医院,里面全是病人,如果放任自己的眼泪,那便是大大的不吉利。可我明知道这个道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官,只好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直立在门口。拂晓像我这边歪了歪头“小雨?你怎么不过来?”听到这话,那只阿姨的精神头一下子拔高了,声音足足提高了十个分贝:“小雨那丫头也来了?”我不顾护士诧异的目光,狠狠用衣袖糊了两把脸。“阿…阿姨好!”

我和拂晓一人搬了一个凳子,就近坐在荔枝阿姨床前。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让我有些不舒服。荔枝阿姨脸色是红润的,靠着床头直直地坐着,手臂下垫了个软枕头,一直扎着吊针的手,安静地放在上面。“妈,等您出院以后,再做一份金针笋笋鸡肉饺吧。”拂晓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冲着荔枝阿姨吐了吐舌头。“主要是小雨嘴馋了。”我点了点头,顺势哭了出来。“晓晓……”荔枝阿姨有些慌乱,“姑娘,这丫头没事吧?”拂晓那挺拔的身材起到了作用,顺势把我拉进怀里,“妈,她只是太久没有尝过您的手艺了。”

而我在那个温暖安静,在友谊的港湾里让眼泪肆意流动。我知道,发生在眼前的这件事情不过是山梁倒塌的最后一铲土,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其实从离家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想痛快地哭一场,但都被那所谓的坚强压了下去,而现在终于伤心到临界点了,感动,思念,孤独……是让我倾泻体内水分的最好借口。那一天我成功报销掉了拂晓的一件衣服。

应该是那药里有助安眠的成分,荔枝阿姨只和我们聊了一会儿,就昏昏睡去。我和拂晓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只不过这个时候湿透衣服的换成了我,拂晓抱着我哭的直打嗝换气,原来泣不成声是这个样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这句话我是无声讲出来的,因为我没有底气,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好起来。拂晓一面哭着一面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也不知道此时我该说些什么,但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晓晓,如果难受的话,你可以试着咬我一下。”话一出口,我就彻底懵了,刚刚那句话好像是下意识讲出来的……不过拂晓狠狠的摇了摇头“不…我…谢谢……”我又一次伸出手,擦拭那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左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啊啊啊!”拂晓紧紧闭着眼睛,隔着衣服咬在了我的左肩上。而我也用同样的力气抱住了那一具颤抖的躯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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