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生路

后来我对柯南讲起这段故事时，他听到这里就对我叹气，还说我太不敏感了。确实我当时没有注意到，她说的是“我明白”而不是“我会的”。但这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我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完全没精力去关注和分析她的弦外之音，而且幸亏我没有注意到这点，否则这起事件就不会迎来那样一个富有冲击力的结尾。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前，我还是首先送她回到住处。

来到楼下的我，并没有急于停车，而是远远地开始兜圈子，暗中观察着四周的状况。很快我高兴地发现，上次来时楼下的那一大群眼睛已经几乎全部消失，只有正门口还停着一辆可疑的小轿车。看大小里面坐的不会超过三个人，就算真打起来我也可以应付。况且，田口既然把人都撤走，就是不想和我起冲突，或者说，他想给青叶恭子留条活路，让她自动消失。虽然他并不能因此摆脱始乱终弃的渣男形象，但至少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这样所有人就都有台阶可下，想到这里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恭子，你待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我打开车门前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这是她离开东京前我仅有的不能守在她身边的一段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毕竟不安全。

恭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我能看得出她心里很疲倦也很无力，但我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拿到东西然后回到她身边。

进门上楼都很顺利，田口的人果然不打算拦我。找东西略花了点时间，毕竟我并不熟悉这间屋子的内部结构。不过恭子在车上已经跟我很详细地描述了需要拿的东西具体位置，所以只是稍微多费些功夫罢了。之后就是打包，箱子都在原来的地方，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我提起箱子走到门口，上锁之前又不禁多看了一眼。虽然我一天也没有在这里住过，但我不难想象田口和青叶在这里肯定曾经共度过很美好的时光，留下不少甜蜜的回忆。而如今这一切都要随风而去，化为记忆深处的灰烬。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恭子把钥匙给我时一点都没有犹豫，她是怕自己上来会狠不下心离开。

无论是因为什么，一段真挚的感情宣告死亡，永远都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悲剧。

当我把门锁好，快步下楼走到街上，第一眼就下意识地看向我的车子，还好一切正常。此时我也没兴趣再管田口留下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态度，径直奔向我的马自达。我不知道田口会不会变卦，也很难保证他那些“忠心”的下属里不会有人自作主张为主人清除污点，总之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哪怕提早一秒钟都意味着安全多十分。

回到车上的我把行李交给恭子，她依然沉默，除了一句谢谢再没有多说一个字。我也没空和她多说，直接发动车子上路。后视镜里，那辆留守的车子果然悄悄跟上，看来是打算一路送我们到机场。沿途我们都默契地保持安静，甚至不去看对方的脸。我知道恭子心里很不好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然而人生之中，总会经历各种的不愉快。这是成长的必修课。

“安室先生。”车快开到一半路程时，恭子终于打破沉默，“我走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呵，你不用担心我。不管这次大选谁获胜，也不管田口最后能不能当首相，他们都没空跟我这种小人物较劲。何况我手上根本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继续这样活下去吗？我觉得你好像也过得很不开心。”

我不禁苦笑起来，这个善良的女孩居然还有空替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担忧，而且，她还早就看穿我面具下的真容。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身边的朋友和战友一个个先我倒下，就连真实的姓名都不能用，还要随时害怕被揭穿身份而送命，这样的人生我当然不可能开心。可是我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吗？

这些过于沉重复杂的话题，我说给她听，她大概也理解不了。卧底的世界，和寻常人完全是无法相互兼容的。

“恭子，在我看来，每个人的人生路不一样，无法彼此评价优劣。当然我们有时会后悔自己以前的选择，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并没有机会弥补缺憾。你很幸运，现在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珍惜。至于我要走的路，那不是你能想象的，也没有可供我后悔的空间。”

恭子听完我的回答又低下头，直到我送她到登机口把机票交给她之前，我们都没再交谈。她最后也只是冲我招招手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