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优越感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我心里升起的并不是麻烦解决的轻松，而是美好事物被毁灭后无比的悲凉。在这个世界上，难道真已经没有超越阶层和世俗偏见的真爱生存的空间了吗？

眼下还没到感慨的时候，我这么提醒自己。丰岛一定是被田口的人盯上了，现在我是否该通知同事派人去保护他？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总不能因为一点怀疑就要部门启动手机定位追踪，没人会听我的。而且我已经让黑田管理官压住警视厅不再插手此事，现在也不好再出尔反尔麻烦他们。

想来想去，还是先去他说的那个地方拿到手机比较好。如果丰岛真是执政党的人，他完全可以找自己的真正主人求救，那些人比我这个小公安厉害得多。况且我也答应了恭子一定要找回手机，总不能言而无信。

我又取出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从定位上看那是个街头的投币式存储柜。如果他没有耍我，那事情的真相大概是这样的：当初丰岛拿到它后就留了一手，把讯息复制到一个外观一样的手机上交给田口，田口关心的只是里面的照片，根本不会确认号码是否正确，把内容删掉后就交给丰岛处理。丰岛也许发现了真手机上恭子留下的暗号，也许没有，但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开始就打算把假手机和自己安排的假小偷送进警视厅，诱使恭子去领取，让更多人知道她和田口的关系。至于去警视厅询问偷窃案的侦破情况，就算没有我的提议，他也多半会这么做，我的出现正好给他打了个绝佳的掩护。

到这里一切还都算合情合理，但接下来我就有点看不懂了。按道理讲，丰岛好不容易让青叶恭子摆脱了田口的控制，应该立即让执政党那边把她牢牢抓在手心里，自己也要趁着身份还没暴露赶紧拿了手机就脱身。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故意下令撤走跟踪人员，主动暴露自己卧底的身份，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求助执政党的人去拿手机。手机一旦落到我手里，里面的证据多半就无法曝光，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比较容易想到的解释是，他把手机里的证据复制了好几份，但拿到手机后在田口那么多手下的视线里，他未必有时间，唯一可能做的事是用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掉包，这只要几秒钟就能做到。其实我怀疑，他交给田口的只是部空手机也不无可能，只要他说自己已经把内容删除即可。这一切疑点让我导向一个更大胆的推论：从一开始他就握着别的更致命的证据，手机里的照片对他而言其实可有可无，只是他拿来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幌子。如果是这样，那田口早就注定要万劫不复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让我去拿，大概是希望借我之手把手机还给青叶恭子，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并不是他预先设计好的。他事先不可能知道公安会派个什么样的人来处理此事，更不可能知道我会帮青叶恭子。所以，这只是他以防万一留的后手——如果他出了事，那就没有人去投币续费，到期之后管理公司打开柜子查看里面的物品，田口的秘密就将大白于天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连自己万一躲不过这一劫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田口正弘和他相比，确实还太嫩，输得并不冤枉。

想到这里的我微微一笑，看来田口的自作聪明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对他而言是个很合适的结局。在我心里，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如此糟蹋真爱的男人成为日本这个国家的掌舵人。虽然理智上讲，其他的人未见得比他好多少。不过毕竟眼不见为净，那些人干的类似事情我还不知道，所以厌恶感没那么强。从接手这起事件到现在，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心情不错，在去取手机的路上还哼起了小调。我可以肯定，如今的田口和丰岛绝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凭这一点，我就对他们产生了莫名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