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发布会（三）

“这么多年过去，他本来岁数就很大，如今——算了，我也不想再计较这些，请你们也不要再打扰他。我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提这件事，一方面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另一方面也是给他一个机会，我知道他那晚只是喝醉了，让他一夜间彻底身败名裂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这话说得还是那么天衣无缝，看来就算政治生涯即将结束，他的政治家本色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退的。

“后来呢？你就和那女孩交往了？”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大选失利后，我心情很郁闷，本来我是想找她发发火的，所以底下人说要把她保护起来，我也同意了。但是我第一次正式见到她，还没开口，她倒先一个劲地给我道歉，说是她连累了我。这下子我反倒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她只是个弱小的受害者，没有任何过错，而且在居酒屋工作，仍然洁身自好，坚持靠努力而不是身体赚钱，这样的傲骨非常难得。我出身政治世家，从小就在霞关的圈子里耳濡目染，所见所闻都是些尔虞我诈，早就差不多忘了什么叫纯洁，直到遇见她才让我又想起这些很遥远的东西。”

“这样你就爱上了她？”记者的提问明显带着怀疑。

“你没有待在这个圈子里，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可是你最终还是决定抛弃她不是吗？”最初提问的那个女记者并不想让故事继续浪漫下去，直接跳过中间的甜蜜情节，来到残酷的结尾。无论如何，她是一定会站在自己的同胞这边的，揭破一个始乱终弃的伪君子脸上的面具才是她的使命。

“我的确这么想过，也确实这么尝试过，但我最终失败，被人算计，失去一切。到现在我也不打算为自己辩护，我只想说一句话，请诸位扪心自问一下，如果你们和我易地而处，会如何选择呢？”

现场又寂静下来，连车里的我也不禁低头沉思，确实权力这玩意儿对人的诱惑太大了，面对唾手可得的首相宝座，除非是那些根本对这个位子没兴趣的人，否则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和他一样。比如那位柯南君，他恐怕就算一个，因为当上首相就不能做侦探了。呵呵，怎么又想到他了，还是继续听发布会吧。

“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很明显，这多半会是本次发布会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想过了，政坛待不下去，可以干点别的，比如回老家种种菜，投资办个学校什么的，做些有益的事。”

“我想问的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坦白说，我现在没怎么考虑个人婚姻问题。毕竟我的名声已经臭了，女性现在估计都视我为洪水猛兽一般。而且——而且现在我才明白，就算我成功当上首相，将来能娶到比她出身好很多的女人，也不可能找到比她更爱我的女人了。”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伤感，也让现场最后一次陷入沉寂。

一旁的主持人看到气氛如此尴尬，只得轻咳一声，宣布发布会结束。

关掉收音机的我长叹一声，不知怎的又想起波西米亚丑闻里那位国王也曾感慨如果艾琳出身和他匹配该有多好。确实尽管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很励志感人，但结局往往都很悲惨，不同阶层的人之间界沟实在太大，假如田口真能当上首相，就算他不甩掉青叶，也不可能娶她，只能让她做一个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女人。这样真就比现在一拍两散强吗？

我的思绪和心情陷入这种矛盾之中，不可自拔，竟然都忘记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了。田口已经走下台阶，我仍然毫无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