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4章 梦华录+七五+聊斋 58
第五十八章
开封府效率奇高，沈如琢落了大狱，听说包大人判他脊杖三十，流放三千里，蒙骗财物悉数归还苦主，倒也算给那些歌伎少许安慰。
至于跟沈如琢来往，收了歌伎的那些官员，一个两个都怕得要死，连夜撇清关系，从前沈如琢给他们送人之时他们有多高兴，眼下便有多惊恐。
但大宋言官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不出七日，就有一批与沈如琢交好的官员被弹劾落马，只怕他们此刻恨毒了沈如琢。
这案子开审那一日，不知什么人买通了街边乞儿，在人群里冲他吐口水，唱儿歌。
“沈如琢，癞皮狗，东京有个沈相公，鼻兜上抹了块黄砂糖！好相公，做龟奴，气得你祖宗直骂娘！”
这话显然是有人教的，直白泼辣，直把沈如琢的脸皮揭下来扔在地上踩，周围百姓哄堂大笑，有认识沈如琢的泼皮无赖更是笑嘻嘻地打趣：
“沈相公，好白的癞皮狗，你娘怕是要羞死了去！”
开封府的衙役出来维护秩序，这一群人才跟游鱼一样躲进人群没了踪迹，显然就是去专门恶心沈如琢的。
……
……
宋引章知道这事后还有些黯然，抱着琵琶忧郁了数日，赵盼儿还当她是被沈如琢的事吓到了，很是宽慰了她几日。
“盼儿姐，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不甘心。”
宋引章轻轻叹一口气：“自打来了东京，我瞧见的都是富贵里说富贵，可咱们乐伎出身的在他们眼里还是随手可以转卖的货物，被沈如琢蒙骗的那几个女子，本都打算从良好好跟沈如琢过日子，可他根本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姐姐们，就连包大人——他也只是治了沈如琢引诱官员狎妓的罪过，至于那些娘子们受的委屈，谁能瞧见呢？”
赵盼儿吃了一惊，没想到经过这一遭，素来天真的宋引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叹一口气道：
“当今律法如此，乐伎生来便比旁人低贱一等，眼下我虽然管着这么一家茶楼，可人一听我是乐伎出身，总下意识看轻我去，哪怕我冲的茶再好，我的点茶功夫再深，在他们看来我都是学了供人玩乐的。”
一边的孙三娘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能跟着一块唉声叹气：“你们说女子的命怎得就这般命苦，咱们自己靠本事吃饭，从来没害过谁，怎么就低贱了？要我说，要是没我们这些低贱的人，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去哪儿喝茶，去哪儿吃合乎心意的点心果子，去哪儿听咱们引章的琵琶？我呸！”
南歌进了茶楼二层，就瞧见三个人围在一起满面愁容，手里动作都慢了一拍：
“你们三个好端端的怎么又叹起气来，没由来的福气都叫你们叹没了，今日咱们吃瓜，三娘快些寻刀来，把这瓜切了，咱们分一分。”
她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墨纹绿皮大西瓜，十分开心的模样，像是全然不察宋引章面上的泪珠。
赵盼儿本就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瞧着南歌来了立刻挂了笑，有些惊喜道：“这是什么瓜？瞧着倒是新奇，怎得有些像冬瓜？蒸了吃也好。”
南歌这才想起来北宋时期尚未有“西瓜”出现，笑着解释道：“这可不是冬瓜，这是西瓜，又称寒瓜，夏日里吃最是解暑不过，若叫我说，论起滋味来，梨子跟荔枝吃起来都没有它爽快。”
三人好奇心立刻被勾了上来，眼下早已入了秋，东京城里叫卖的新鲜蔬菜都少了许多，能见一抹绿已经是新奇，更别提南歌又提了她们从没见过的瓜，都纷纷围了上来。
“我长这么大，只听过冬瓜，却还没听过西瓜，这跟着南歌你啊，当真才是把天底下没吃过的东西都吃了个遍。”
孙三娘围着那只大西瓜爱不释手，她素来喜下厨，见了这样新奇的“瓜”自然是欢喜的。
宋引章倒是迟疑一下：“这怎么瞧着像是外邦的果子？盼儿姐，你见多识广，可有见过这’西瓜’？”
赵盼儿也跟着摇了摇头：“我这下可是孤陋寡闻了，你叫我认个茶名儿我还能说上两句，可这果子的来头——”
三个人看向南歌，想听她说说这果子的来源，却看南歌不知道从哪儿摸了把刀出来，“咵嚓”一声脆响，立刻露出了里头红彤彤，脆生生的果肉来，黑色的西瓜子点缀其中，当真叫人口舌生津，在这闷燥的深秋带来一丝清凉。
“来来来，快些吃，吃完把瓜籽留着，我今天心情好，要请半遮面的客人们吃瓜。”
南歌指了指西瓜，又指了指楼下，笑眯眯道：“盼儿，你不是一直都愁你们半遮面的名头打不出去么？我便借你的茶楼露一手。”
赵盼儿有些茫然，顺着南歌的视线看下去，发现楼下没什么特别的客人，倒是池蟠今天跟个年过四旬的儒雅文士一道来了茶楼喝茶，他们眼下就在对面的包厢里。
……
……
池蟠有些胆战心惊地把窗户打开，才小心翼翼地缩回去，垮着一张脸，像是怕极了，坐在包厢里的中年文士有些好笑地瞧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你这个混世魔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心了？莫非咳咳……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池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哎哟我的官家喂，原本告诉您些小道消息便就罢了，如今您跟着我来了这半遮面，若是叫那些言官知道，我还不得叫他们戳脊梁骨啊。”
这中年文士容貌斯文，唇上一点黑须，面白清俊，很有几分大宋文人风骨，听池蟠这样说，他便忍不住和蔼一笑：
“你非官身，诸位爱卿便是参奏也拿你没什么法子，况且朕不过是来茶楼里喝喝茶，难道这样诸位爱卿也不许吗？”
却原来这人便是如今大宋的官家赵恒，整个东京城只知道池蟠年纪轻轻便是东京十二行会把头，却不知他背后有官家撑腰，池蟠所赚的利益多数都流进了国库。
这位传闻里的帝王果真好脾气，丝毫不介意池蟠的小表情，反而因为他的赤诚很是欣赏：
“朕在宫里听你说那沈家的小娘子能从画中取鱼，便想亲眼瞧一瞧，这世上是不是当真有如此神奇之事，瞧瞧你这样子。”
池蟠刚想说什么，忽然往下一瞧，整个人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无他，茶楼里又进来几个眼熟至极的人，旁人他还能认错，但那一来就冲二楼走的黑色人影，不是包拯是谁？
要知道这会儿看见包拯，那真是比看见鬼还可怕。
“官，官家，包，包，包大人来了。”
池蟠咽了咽口水，发现一边的官家虽然面上淡定，可拿杯子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忽然就顿悟了。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害怕包大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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