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7章 且试天下 16

第十六章

南歌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皇朝正背着手站在宫门口,身后跟着萧雪空。

——一瞧就是在等她。

“兄长怎么在这里等我?”

南歌见到皇朝立刻扬起一个乖巧的笑来,吐了吐舌头解释道:

“方才被鸿鹄殿前面的那一片夕月兰迷住了眼,竟然忘记了时间,叫兄长久等了。”

皇朝故意板着脸,作出生气的模样,但看着胞妹天真的笑颜,还是没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捉着她的手试了试温度,才道:

“出去也不知道多带些人,什么花白日里看不得,非要晚上出去欣赏?”

“是夕月兰呀,只开在黄昏的夕月兰,开花之时漫天花海,连身上都能沾惹兰香。”

南歌解释道:“况且我身边有燕将军护着,能出什么岔子?”

皇朝眼尖,看出她身上穿着的薄外衫没了,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接过燕瀛洲手里的轮椅,送她回了院子。

……

……

燕瀛洲关上房门,服侍南歌的婢女守在屋外,他这才后退几步,一转身便瞧见了等在长廊中的皇朝。

皇朝淡淡看他一眼,燕瀛洲心中一凌立刻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子几丈开外,皇朝才背着手开口了:

“说吧,方才到底因为何事耽误?”

少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燕瀛洲却直接半跪下身,将方才发生在花园里的事一字不漏地道来:

“……公主途经鸿鹄殿,却不想遇上了雍州大殿下丰苌,二人交谈甚欢,只那丰苌殿下似乎闻不得夕月兰花粉晕厥,晕倒时弄脏了公主的外衫——后公主命属下将丰苌殿下送回鸿鹄殿。”

“丰苌闻不得花粉?这倒是从没听说过。”

皇朝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道:“之后呢?”

之后?

燕瀛洲垂着头:“——之后丰苌殿下似乎与公主起了争执,但碍于公主有令,属下也不曾听清二人说了什么。”

皇朝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丰苌此人一向谨慎,怎么会明知自己吸不得花粉还去了花园?若真是寻常的小毛病,王妹又怎么会替他遮掩?”

燕瀛洲无法回答皇朝的问题。

当时在花园里,南歌有意挡住了他的视线,而在鸿鹄殿外,他听到屋内茶盏破碎摸到窗外偷听之时,也只是听到了公主的自述。

皇朝一向信赖燕瀛洲,从没有怀疑过他半分,所以他根本没想到燕瀛洲会有意隐瞒他。

燕瀛洲确实说了谎。

当时听见屋内瓷器碎裂,他第一反应便是冲进去,奈何南歌有令他不得不从,只能踩着瓦片落在窗外。

好在当时屋内二人并不会武,故而没有人察觉到他就站在屋外。

公主寿数已定,天人难改。

而冀王以她寿命做耗,增添世子福运。

燕瀛洲喉头紧缩,绷着脸不知要怎么开口,强行压下心中翻涌思绪,面上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

皇朝思索一番,摆了摆袖子笑道:“罢了,既然歌儿有意替他隐瞒,那本世子就当作不知。”

他看燕瀛洲神色凝重,剑眉轻挑道:“瀛洲可还有事禀报?”

“……不曾。”

燕瀛洲低下头,压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公主对于世子意味着什么,而冀州,不能乱。

……

……

屋内,替南歌实时转播了这两人对话的系统格外兴奋,蹦哒到南歌的梳妆镜前:

【宿主!你怎么知道燕瀛洲一定会把这件事压下来?!】

南歌头上的珠钗已经被拆了下来,长发如瀑铺在床榻上,她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曾睁一下,慢悠悠道:

“燕瀛洲可不单单是兄长的人,他忠于冀州王,所以他清楚,我那番话如果落到兄长耳朵里是什么样的后果。”

燕瀛洲是冀州的燕瀛洲,之前便说过,若是有朝一日皇朝让他去送死,他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冀王以她这个公主寿数去填皇朝福运的消息足以让冀王跟冀王世子皇朝决裂,燕瀛洲忠于冀州,是不会把这个消息透出去的。

【……我还以为他会心疼宿主遭遇告诉皇朝哎!】

粉团子从梳妆镜前跳下来,闪到南歌床榻上:

【难道宿主早就算好了丰苌会发病?才挑了这个机会让燕瀛洲知道些真相?哎呀不对不对,你之前也不知道丰苌有病啊,我程序都要乱了——】

“你还真当你家宿主跟那姓玉的神棍一样能掐会算啊?”

南歌打个哈欠,神色有些困顿:“丰苌刚刚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如果不放大招他怎么可能放过我,势必要找了机会搞死我的,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懒洋洋地捋了捋黑发,在床上慢慢翻了个身:

“现在我对丰苌来说,我们是一样的,都是被父母双亲遗弃,天然便站在统一战线了,他自然而然就不会整天想着搞事情了——每天维持人设超累的好吗?要是再被他盯上,我干脆做条咸鱼算了。”

【可是到时候皇朝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也会很难过的。】

粉团子窝进南歌的怀里拱了拱,电子音带着些愤慨:

【都怪冀王跟冀王后!都怪那个天人玉家!】

“皇歌注定会死于十四岁的生辰,这是早就被写好的命运,玉家说的福运之说虚无缥缈,只不过有人相信罢了。”

南歌戳戳它的小肥屁股:“我跟你打赌,皇朝知道这件事后绝对不会相信什么命理之说——这些年他广寻天下名医替我治腿,你可看见他信宫中那道我活不过十六的谶言?”

皇朝是骄傲的,他骨子里生来便充满着对自己的自信,所以他相信南歌会平平安安,正如他相信他自己终将有一日会成为六州之主一般。

“燕瀛洲现在不会告诉皇朝,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今天他偷听也算是机缘巧合,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变成压倒冀王跟冀王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歌抱着粉团子打了个哈欠:“睡吧,困了。”

当年冀王跟冀王后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朝一日皇朝得知真相会如何。

一边厌恶这个身有残疾的女儿,却又因为玉家之人的命理之说,毫不留情地榨干女儿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他们带着一股天然的高高在上,觉得赋予了南歌生命,那便能随时取走。

南歌就冷眼瞧着这颗毒疮越来越大,直到被彻底戳破的那一天。

那天就是南歌为“皇歌”短暂而辉煌的生命写下的终章,就像是乐谱之中的最高 潮。

既然冀王想要青史留名,那她就让他遗臭万年。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皇朝自己一点一点发现真相痛不欲生,不如她直接剜开这一块烂疮,让皇朝看清真相。

粉团子等南歌呼吸平稳,才回了系统空间,窗外月色宛若流水,打进屋中透起一片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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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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