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7章 清平乐+大宋少年志 6
第六章
“贾婆婆怎么能如此待我?我一直把她当娘亲看待,她怎得能为了一个许兰苕就这般……”
翔鸾殿的侧殿中,张妼晗抱着南歌哭得伤心,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纵然她已经替赵祯生育过三个孩子,但依旧美的惊人。
南歌相当熟练地拍拍自家老娘的背,这几年她看着,贾婆子不敢使什么坏,但眼下她要去资善堂念书,要是不把这个心里藏奸的贾婆子跟许兰苕赶出去,指不定对方又会把她单蠢的亲娘当枪头使去跟曹皇后抬杠。
“姐姐,贾婆婆不疼你幼悟疼你,你不是总说这后宫里你心里只有爹爹跟我么?贾婆子说你的坏话撵出去找个说话好听的就是了,哭什么。”
南歌小大人一样给张妼晗擦擦眼泪,振振有词道:“你看,幼悟说要去读书吧?读书才能保护姐姐,日后幼悟长大了,谁也别想欺负姐姐。”
张妼晗眼眶泛红,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擦擦眼泪,捏着手里的帕子道:“对,我的幼悟便应当与其他人不一样,男儿能念书识字,我的幼悟为什么不行?姐姐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白眼,就是因为旁人瞧不起我,那些宗室子弟能去,我的幼悟怎得不能去?!”
张妼晗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些年南歌明里暗里总给贾婆婆上眼药,加上她也感觉的到贾婆子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从前,故而也只伤心了一会儿,等那边来人叫她们过去,就瞧见小厅里已经被收拾干净,贾婆子跟许兰苕已经不见了。
赵祯没有提起这两个人,只是语重心长地拉了张妼晗道:
“你心思单纯,有些事情想不透,总是叫人推着走,这贾婆子是个心里不好的,日后我叫皇后选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过来,你莫要耍小性子。”
张妼晗也清楚赵祯这么说就不是在跟她商量了,委委屈屈地应了,趁此机会提出要送南歌入资善堂启蒙的事:
“妾自己就是教坊司出来的,身如浮萍,若不是遇上官家,此刻恐怕还会是一个舞姬供人玩笑,可幼悟是大宋的公主,她想做什么自是自己喜欢便好,若是妾也不求她天资过人,只求她多读些书不被人看轻,日后能寻个好的儿郎做夫君便也心满意足,官家若是这都不答应,我不依。”
张妼晗一撒娇,赵祯自然抵挡不住,加上刚刚处理完贾婆子的事,赵祯联想到后宫无皇子的事,这次挑选养子,也要挑一个与徽柔跟幼悟处的来,故而又想了想,沉声道:
“好了,我与皇后商量一二再说,在女儿面前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笑话。”
赵祯这么一说,那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南歌默默地冲着张妼晗比了个大拇指。
她娘是真的六啊,把赵祯吃的死死的。
……
……
赵祯忽然提出两位公主跟着宗室子弟一道进学的消息一出,自然有大臣们反对,但都被另一派的人压下去了。
精明如他们,当然看破了赵祯的想法,这次赵祯挑选养子,虽说都是在宗室子弟之中挑选,但终归被选中的人日后是要在宫里生活的,如果跟两位公主相处不好,那自然不会被赵祯选中。
朝堂上的声音下去了,朝臣家中又有人动了些许小心思,这次一同伴读的还有朝臣之子,谁都知道如今宫中两位公主,皇长女赵徽柔豆蔻年华,莫不是官家动了择婿的心思?
谁也摸不透赵祯到底在想什么,就这样,七月底的一天,南歌就背着张妼晗亲手给她缝的娃娃包,顶着那一头十分猖狂的小黄毛进了资善堂,身边还跟了两个宫里的女使,都是张妼晗替她千挑万选跟着她怕她被欺负的。
南歌:……
娘啊,我真是去读书,不是去打架的啊。
资善堂乃是赵祯点出来的一方书阁,专门用来给宗室子弟读书所用的,离这里不远还有一栋藏书楼。
虽然启蒙只是个借口,但还是有人认真对待的,前来给南歌她们上课的夫子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瞧着都快走不动道了。
整个资善堂内外都放置着读书用的小几,上头摆放着一样的砚台笔洗,小几之下还有蒲团。
此时天才刚亮,但已经有人在座位上了,南歌打量了半天,发现除了她跟赵徽柔,大都是些七八岁左右的男童,倒是有两个年纪看着跟徽柔差不多的,坐在最前头右侧,那面前摆的笔墨砚台都是最好的。
赵徽柔有些兴奋,她还没见过这样多的孩子,但顾忌着南歌还在旁边,她要时时刻刻维持大姊的尊严,便拉着南歌坐到了最前头,一边叮嘱她道:
“幼悟,若是坐不住了便同我说,不能忽然跑出去,否则会被夫子打手心的,知道吗?”
南歌倒也不是真的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旁边的侍女瞧着她桌面上的笔墨是最寻常的墨,就要找人换掉,结果南歌摇了摇头:
“我是来读书的,这些都是外物,与同班们用一样的便好,你们两个也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那两个侍女有些犹豫地看看南歌,似乎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出去,南歌就又道:
“你们坐在这里容易挡着旁人,先出去罢,有大姊照顾我,没什么事情。”
徽柔有些吃惊,但听南歌这么说,还是仰着头道:“怎么?瞧着八妹年纪小不肯听话,要不要我去告诉嬢嬢叫她罚你们?”
那两个侍女立刻就下去了,徽柔也学着南歌的样子,把时刻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娘子赶了出去,有些兴奋道:
“总算是甩掉她们了,每天总是跟着我,就连上课也不得清闲。”
学堂里其他人瞧着两位公主都把随侍赶出去了,当然也只能有样学样了,一时间学堂里倒是清爽了不少。
坐在台上打瞌睡的那老者终于睁开了眼,扫了一眼南歌,咳嗽两声,有宫人奉上一盏茶来。
那老者衣着简朴,须发皆白,但面对一群小萝卜头的时候却是带着笑的,万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咳嗽几声才动了动桌前的尺子:
“老夫吕简,承蒙官家厚爱,来给诸位启蒙,日后你们便都是老夫的弟子,若有课业上的疑问,可以随时来寻老夫,但只一点,老夫不管你们家世如何,从前又在府上有多少人护着,一日为老夫的学生,一日便要听老夫的教训,可听懂了?”
“学生明白——”
“学生明白——”
下面有的的小萝卜头们还没反应过来,回答的稀稀拉拉,但吕简并没有生气,而是转身拉下身后一幅卷轴,上头是一个大大的“仁”字。
“今日这第一课,老夫便只教你们一个字,’仁’,可有人知晓,这个字作何解释啊?”
吕简笑眯眯地,忽然点了南歌起来:
“邓国公主,方才老夫见你私有所感,那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可好?”
?!
她就是个六岁的豆丁,你什么都没讲怎么就点她回答问题了??
南歌一脸懵逼地站了起来。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抢着回答了:
“吕相,邓国公主年幼,这等问题她恐怕答不上来,不若叫我替她回答如何?”
南歌一回头,看见一个不怎么眼熟的宗室子弟讨好地对她笑笑,显然对方是想给她解围。
吕简淡淡道:“哦?你又不是邓国公主,怎知她答不上来?”
那宗室子弟被怼回去,觉得有些丢脸,只能灰溜溜坐下,赵徽柔瞧着南歌,也觉得她答不上来,刚要出声,就看南歌背着手脆生生反问道:
“仁可以是相互友爱,可是仁义,可是仁政,要看在什么人眼里了,每个人的眼里的仁都是不一样的。”
吕简好奇:“哦,那公主眼里的仁是什么呢?”
南歌仰着头:“就好比我刚刚进来,有人说我长得丑,我不告诉爹爹叫爹爹罚他,这便是仁了。”
吕简:……
赵徽柔:……
诸位同窗:……
仁,您是真的仁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