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长歌行 13
第十三章
南歌只是昏了过去，只觉得眼前一黑，却是在阿窦的哭声中醒过来的。
“呜呜呜呜女侠姐姐！你不要死啊呜呜！你还没见到我师父呢呜呜呜呜！”
“女侠姐姐呜呜呜呜......”
这倒霉孩子，谁说她会死了？？
南歌咳嗽一声，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软榻上，头顶还有棚子，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搭起来的，一个穿着官服儒雅斯文的男人站在一边，看她醒了立刻行礼：
“下官朔州刺史公孙恒，见过永乐公主。”
她阿耶在她失踪这段时间已经登基，她身为当今天子嫡女，自然而然成了公主，封号“永乐”，封地什么的还没下来，但这也足够旁人知晓圣上对她的爱重，因此公孙恒在确认了南歌的身份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南歌为何会出现在边陲。
“刺史不必多礼，本宫自阿诗勒部而来，眼下正有一法，可解朔州危局，只是不知朔州轻车都尉李十四何在？”南歌靠着琥珀的手喝了一口浓茶，才觉得缓过来一口气，跑了一晚上，实在是累得狠了，也怪这些年她被李世民养娇气了。
“我师父就在东城门迎战阿诗勒部鹰师，女，女侠，不，不是，公主，我带你去！”
阿窦抹了一把眼泪，逃跑路上他还有些害怕被丢下，一直提心吊胆，等到了朔州城里，他的腿还在瑟瑟发抖。
“熊师退兵了？”南歌眨眨眼，没有听到城外杀伐之声，就看公孙恒爽快一笑：“公主有所不知，李都尉用兵如神，献上一计，那便是将碎铁片掺杂在草料之中，染上酒液扔下城墙，那熊师战马贪吃，现在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熊师踩踏之中死伤惨重，已经退出朔州三十里地之外。”
“太好了！”南歌终于露出一个笑来：“熊师特勤土喀什已死，现在又死伤惨重，熊、狼二师眼下已不足为惧，只要鹰师退兵，拖延时间，朝廷回过神来就会增派援军。”
“土喀什已死？！”公孙恒惊愕万分，思及方才熊师发疯一样强攻城门也要追捕南歌，错愕道：“莫非土喀什竟是死于公主之手？”
“是！那个抓我的混蛋被公主一箭射下马去，现在已经成了一团肉泥！”阿窦兴致勃勃道：“公主还绑了一个阿诗勒部的人回来......”
说到这里，琥珀已经把清醒过来的涉尔提了过来，只见他发丝凌乱，脸上的红印子还没有完全消退，一副不接受现实的模样，想要大喊大叫却被琥珀寻了布子堵上了嘴。
“公主，这人要留吗？”琥珀摸了摸手里的弯刀跃跃欲试，南歌赶紧把人拦下来：“停停！他就是那个我说的退敌之法，不能杀！”
公孙恒刚才是看到了南歌拼死也要带这人回来，更是用绳子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不由得问出一个在场人关心的问题来：“这人......难不成是阿诗勒部的贵族？”
南歌眨眨眼，狡黠一笑道：“何止啊，这位可是阿诗勒部延毕可汗之子，延利可汗的亲侄子，不出意外，他便是阿诗勒部未来的大汗，刺史看此人可算得上是大礼？”
“是他？！”公孙恒上上下下打量听到南歌话的涉尔一番，他镇守朔州多年，自然是认得阿诗勒部贵族服饰的，再结合刚才被拖下去救治的那匹带着金络头的青色战马，几乎立刻确认了涉尔的身份，惊惧不已，看南歌的眼神几乎是在看神仙了。
以女子之身独闯敌营，干掉了熊师统领、救下阿窦、千军万马追击之前面不改色，原本以为这已经足够叫人震惊，却不知还有更叫人惊叹的。
“公主大勇，恒甘拜下风，若说方才还无法确定公主身份，眼下却已经是深信不疑了。”公孙恒拱了拱手感慨道。
大唐公主彪悍啊，那都已经是传统了，身上有军功的公主也不是头一个见到了。
相传当年李渊起义之时，先几年薨逝的平阳长公主，自小便才识胆略过人，早年嫁给千牛备身柴绍。大业末年，为了策应晋阳起兵，聚拢关中豪杰，一路收编五万人马，发动司竹起兵，统领【娘子军】建功立业，挑选精兵与当年的秦王，也就是当今圣上会师于渭河北岸，共同攻破长安。
三年前长公主去世，太上皇更是不顾劝阻，命人以军中仪仗下葬平阳公主，并且按照谥法所谓“明德有功曰‘昭’”，谥平阳公主为 “昭”。
再看看如今这位当今陛下之女，生擒阿诗勒部小可汗，百万军中来去自如，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这若不是天家的公主，还有哪里养的出这样的奇女子？
“姑母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永乐不敢妄图与姑母相提并论，眼下熊师已退，狼师群龙无首，鹰师......”南歌从软榻上站起来慢慢道：“我便去见一见那阿诗勒隼，他会退兵的。”
南歌抬抬手，一边的琥珀便押着涉尔跟上南歌，阿窦兴奋不已地在前面带路，公孙恒还要在西城门镇守，便派遣手下绪风追随。
阿窦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十分亢奋地随绪风同乘一匹马去找李长歌，今日的经历他简直可以拿来说一辈子，他太想见师父把这几日的遭遇告诉她了。
公主啊？！
那可是皇帝的女儿，寻常人冒犯了都得诛九族的！他居然被一个公主救下来了，说出去谁敢信？！
想他阿窦大将军也是在百万敌军面前逃脱成功的人了，虽然是借了公主姐姐的光，但四舍五入也算啊！
更别提他们还俘虏了阿诗勒部的小可汗，说不定日后还能名留青史，想想就觉得心中激荡不已。
一群人目送那女子离去，公孙恒才起身感叹一声：巾帼何须让须眉，怪道这天下由李家来坐，只看这位公主，便能窥得一分当今陛下的智慧了。
......
......
鹰师大军兵临城下却按耐不发，等天边朝阳初升，眼看鹰师还是没有动作，李长歌也耐下性子，按兵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若是按耐不住失了先机，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她李长歌可以败，但朔州城不能丢。
城下阿诗勒隼抬头看天，盘算着时间，却迟迟不见穆金回来禀报，深觉有诈，出于谨慎并没有出兵，只是暗中观察城墙之上李十四的反应。
“驾！”
穆金一身狼狈地骑马出现在阵前，身后跟着的几个鹰师也是负伤累累，阿诗勒隼面色凝重，等穆金靠近才出声道：
“西城门有埋伏？”
“回禀特勤，是熊师之人！他们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追着那个沈南歌贸然冲击西城门，却被朔州人暗算，战马吃下了混有铁碎片的草料，全部重伤，熊师死伤惨重，已经退出三十里地外！”
穆金喘了一大口气：“就连我们几个鹰师的弟兄都差点回不来。”
“战马怎么会去吃那些草料？！”阿诗勒隼咬紧牙一字一句道：“你可看到土喀什？他贸然发兵，中了朔州埋伏，就不怕父汗怪罪吗？！”
穆金摇摇头，擦去脸上的血污：“特勤，怪就怪在这里，我并没看到土喀什的身影，而且熊师冲击毫无条理，更别提什么阵型，简直就像一群游兵散勇......”
“你确定没看到土喀什？！”阿诗勒隼心里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虽然土喀什这人一向莽撞，但也绝对做不出阵前逃跑这样的蠢事，熊师在这里折损了如此大的兵力，只怕想拿下代州也是有些困难了。
阿诗勒隼这样想着，抬头看向城楼，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向那个李十四，那李十四面露惊喜，竟然抱住了南歌！！
“特勤！你看！！沈南歌！！”穆金手里的鞭子都要掉了，长大了嘴一脸茫然。
“我自己长了眼睛，看得见！”阿诗勒隼脸黑的同墨水一样，打断了穆金的话，穆金还要多说几句，就被他厉声喝止了：“闭嘴。”
从没见过阿诗勒隼这么生气的模样，穆金赶紧闭上了嘴，这些时日特勤把那个中原女人护在身边，叫亚罗时时刻刻看着她，什么意思大家还能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个中原女人居然真的逃出了鹰师领地，简直是不可思议。
阿诗勒隼的心情并不算好，但南歌的心情就不一定了，看到穿着盔甲的李长歌，提着裙角就飞奔过去，虽然身上穿的是一身弥弥古丽的外族衣裳，但她堂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南歌！！”
“长歌！！”
两个人都往前跑了几步，李长歌更是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南歌，半天才放开，拉着她红了眼眶：“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你可知道长安那边找你都找疯了！”
“长歌，闲话一会儿再叙，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南歌赶紧让开一步，露出了身后被堵着嘴还在挣扎不休的涉尔。
见到李长歌面露疑惑，南歌直接扯下了涉尔嘴里的布子，涉尔呸呸几下，死死盯着南歌：“狡猾的中原女人！竟然敢绑本王？！待我狼师大军一到，整个朔州城必将成为死地！”
南歌笑眯眯道：“朔州城破之时，就是你涉尔人头落地之时，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涉尔更愤怒了，牙关紧咬，咬的牙齿“格格”作响，李长歌听出了端倪，看向一边强忍着等待给她惊喜的阿窦。
“师父！！这是他们阿诗勒部的小可汗！！狼师的头领，只要有他在，阿诗勒部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阿窦嘴快，巴拉巴拉将这几日他出城求援，却被熊师抓获，随后又被南歌解救，两人如何突破重围，绑走了阿诗勒部的小可汗等等事情一一道来，说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不去说书都可惜了。
“真的？！南歌你太棒了！！”李长歌目露精光，欢喜万分：“我听闻这小可汗乃是死去的延毕可汗和隋朝公主之子，又是当今延利可汗亲侄子，只要他在朔州，那朔州必不会破！”
“怎么样，是一份很棒的礼物吧？！”南歌笑眯眯道，顺手拿起布子又塞回涉尔嘴里，琥珀相当上道地把人拉到城墙边站着了。
隔着很远，南歌又见到了阿诗勒隼，看到他身上披着的银色战甲，还有那独一无二的头盔，想了想，现在露头八成会被当成靶子射死，小心翼翼地把涉尔推到前面，探出一个脑袋观察下情况。
却不想那人眼神好得很，南歌只冒了一个头，就被阿诗勒隼看到了。
眼下阿诗勒隼他们不知为何又靠近了五里地，距离近到已经能够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就看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这里，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南歌决定说点什么打破寂静，把涉尔往前推了推，在阿窦耳边说了两句，阿窦脸色古怪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不好吧？”
“哎呀，你怕什么，咱们现在在城里，手上又有人质，放心喊！要不是我嗓子疼我就自己来了！”南歌拍拍他给他鼓励，阿窦纠结片刻，考虑到她的公主身份，在“丢脸”还是“丢命”之中果断选择了“丢脸”。
深吸一口气，阿窦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战场上蔓延开来，整个东城门上下都听到了这一声。
“多谢阿诗勒隼部熊师土喀什、狼师涉尔送来的人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大唐风景优美，小可汗在朔州子民盛情难却下，决定多住几天浏览大唐风情，鹰师不必再送了。”
“还有一句！！”
阿窦苦着脸蒙住脸，豁出去一样大声喊出来：
“别送了！！我到家了！！你还追啊？？！”
你还追啊……
还追啊……
追啊……
回音在双方头顶盘旋，空气一度凝结......
如果说刚才阿诗勒隼还只是生气，脸色还能看得过去，现在他的脸色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黑里透着灰，灰里透着绿，绿里透着浓浓的羞愤。
“沈、南、歌！！”
穆金看看被压在城门上挣扎的小可汗，再看看那张笑的十分可恶的笑脸，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以后听见这三个字就要腿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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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日第二更施工完毕，晚安！！我发誓，我明天一定早点更新，争取下午之前更完呜呜呜呜。
作者：谢谢大家送的花花，阿窦语气可以参考小沈阳“我到家了，你咋还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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