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潭悠悠证论道

直到后来，少年赵昺才知道，白衣少女将湛卢剑的故事告诉自己是什么缘故。

当少女讲到造剑大师欧冶子铸成湛卢时的盛况：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少年不由得心驰神往；当讲到薛烛与风胡仔对湛卢剑的赞叹：既有倾城的金银珠宝、千匹良马、万户都邑也换不来一把宝剑，少年忍不住啧啧称奇；当讲到众多古籍如《山海经》、《越绝书》、《吴越春秋》、《拾遗记》、《太平御览》、《三都赋·吴都赋》或唐诗宋词等均对湛卢剑倍加推崇，少年又赞叹其底蕴深厚；当讲到湛卢剑几经辗转流传，自越王勾践，至唐代名将薛仁贵，后传到宋代岳武穆，随着岳武穆父子风波亭遇害之后，湛卢剑便在人间消失不见了。少年闻之扼腕叹息，为湛卢，更为岳武穆。

忽地，少女开心地跳了起来，笑道：“有了，有了，终于有好办法了！”

少年也欢喜起来，知道白衣少女并非无中生有，便问道：“神仙姐姐，什么事情有好办法了？”

少女对着他说道：“湛卢剑斩三尸呀，你可以稍微放心些了。你且听我慢慢说。”

“湛，澄清厚重深湛；卢，纯黑瞳仁凯旋。”

“湛卢是一把剑，更是一双眼睛。”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

“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湛卢是一把仁道之剑。”

“你的信念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杀身成仁，理所应当。佛曰：一念起则万物生，一念灭则众生寂；因缘际会，皆在一念之间。你宅心仁厚，心地善良，乃是生而知之者也，而仁道之剑湛卢理应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你和它真可谓天造地设。我想这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

少年闻言也大喜，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静静地听白衣少女讲着仁道之事。

夜深了，月亮落下，便展现出满天繁星。银河恰似一条玉带挂在苍穹之上。

白衣少女望着天空，不由得感叹：“好美啊！”

少年想到自己过往种种羁绊与痛苦，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安静地看过星空，也不禁感慨万千。

少女道：“盘古上神开天辟地，混沌之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即有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变化，庶类繁矣。”

“天地分，后有日月、星辰、阴阳、五行、八卦、九宫、山川、河海。”

“太公封神之后，神鬼人三界分开，天地法则既定，人族再无飞天遁地之能，然则人族不甘逆来顺受，有极具智慧之人，观星象推测吉凶祸福，谱易经用来逆天改命。”

“你看，繁星满天，闪烁不定，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夜空星象，分五星官、三垣、四象、二十八宿。星官为相邻恒星组合，即星群，也指天区，分中官、东官、西官、南官、北官。三垣为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紫微垣居中，即最亮，为帝王星象；太微垣位西南，为官员星象；天市垣位东南，为兴衰成败星象。”

“四象是指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二十八宿，东方苍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西方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北方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

“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月者，即为月亮，亦为历法；月亮在天空中，每日途经一宿，二十八宿约为一轮回，即一月。”

“夜空星象，既可推知天庭，也可预测人间，鬼域。此时紫微暗淡无光，华夏帝王凶多吉少。然则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我相信，待到你实现抱负之际，紫微定将再度大放光芒。”

少年回道：“先秦时代，晋有尸佼，乃诸子百家之一。尸子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者，时空也。”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太公封神以来，人族每论及天地法则，言必称固若金汤。然而自从我踏入鬼域，站在高一级的维度上，去看人世的悲欢离合，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感受，使我更清晰地明了哪些天地法则不可触碰，哪些天地法则使了障眼法。同理推之，神族站在更高一级的维度上，观看人间与鬼域，天地法则也会愈加清晰。”

“因此可知，人间种种神迹，乃是窥及某条天地法则的智者，合理运用其造就人力不能及的盛事罢了。”

“汉朝二百年时，外戚王莽废太子之位，建新朝，西汉灭亡。汉室宗亲刘秀定关中，降铜马，昆阳之战大破新军，灭新朝，建立东汉，称汉光武帝。”

“昆阳之战便十分神奇。史书有载：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争赴，溺死者以万数，水不为流。此为第一奇观。更为神奇的是第二奇观：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然，吏士皆厌伏。”

“是以，汉光武帝刘秀不足两万兵力痛击新军四十万人，一战定江山。凡提及此战，人族无不啧啧称奇，我且认为，此乃先辈刘秀破解天地法则之障眼法，合理运用，建功立业，使人间万事万物重归于道。”

少女恍然大悟，道：“此论高哉！受你启发，我也突然明白了许多以往想不通的事情。”

“天地之间，宇宙之内，天地法则因人而异。怎么样运用天地法则，取决于观察者站的角度、维度，是否看得透天地法则的真伪。”

“天地法则，也并无真伪之分。我们认为真的天地法则，也会根据我们实在的需求不同，而变得真伪转化。”

“正如这潭水一样，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凡事遵循其道，势必无往不利。湛卢，锋利无双，神兵杀器，然则仁道之剑用在仁道之事，便可物尽其用，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白衣少女如同仙子般神采飞扬，熠熠生辉，鱼儿从潭水中聚集而来，蝶儿萤火虫儿也飞舞过来。

少年继续说道：“星辰大海之天地法则，也将会被智慧之人发现。鬼域等暗物质也将会被人族发现观察，并加以利用，使之为人族服务。我预计，太公封神之后三千年，人族将会有前所未有的强大。届时，人族将会登上星辰，登上月宫，与嫦娥上神与玉兔上神共享月空。”

“然则一旦人族不遵天地法则，道德败坏，神与鬼势必共惩之。天地法则反噬，人族将无葬身之地。”

少女道：“也许是我在鬼域待的太久了，你这些新奇的言论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些观点新奇，符合大道至简之说，更符合这种种之事。是有帝师教你这些吗？”

少年答道：“自我出生，便被告知要做帝王，我懵懵懂懂，只是喜欢玩耍。待到坐上帝位，我发现人们开始怕我，对我疏远，我只能与白鹇玩耍，凡事有母亲做主，我隐约觉得此举不妥，但又无能为力。”

“宋亡之时，我九岁，陆夫子舍身取义，负我投海，后入鬼门关，踏黄泉路，居奈河边。那时起，我隐姓埋名，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身，卧薪尝胆，苦苦思索人生的意义。陆夫子带我踏遍神州大地，长江南北，黄河两岸，使我感触良多。”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经三年后，我略微明白些人生道理与天地法则。然则我身为宋朝赵家之人，深知具有智慧也并非一劳永逸，仁、智、礼、义、信、勇六者，缺一不可。我也曾恐惧，也曾胆小懦弱，但痛定思痛，抉择使我做出正确的选择。”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少女也道：“我已来鬼域好多好多年了，身处其间，也愈发不能识辨其法。鬼域之人，或投胎转世做人，或精修道行升天做神。名门望族亦将会在其家族完成了使命之后，或选择入天庭，或选择转世为人。”

“我并非神仙，也不是孤魂野鬼。我来自鬼域的某一个家族，此时你还不可知道我的身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和你终会再见面。”

“每逢人间的华夏族帝王到阎罗殿受审之时，便是鬼域的盛大节日，不仅名门望族会举家出游，阴间鬼吏也会放假七日，而且孤魂野鬼也会被允许参与游乐。”

”即使你我不再相逢，到那时，我也会去看你。”

此时东方渐白，远山渐露黛青，近处瀑布潭水雾气蒸腾，鸟儿清脆地鸣叫，鱼儿也欢快地游动着。两位少年也呢喃低语着些青春洋溢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