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云明月偏相识

不知何时，水潭边来了一位白衣少女，犹如仙女下凡，傲世而立，丝毫看不出有鬼域的气息。

本已发狂的黑雕听闻少女之语，霎时心底一寒，便冷静了下来，边盯着少女打量，边环顾四周：宋帝的护卫这么快就来了？但此少女并无孤魂野鬼之痕迹，想必是鬼域名门望族的谁家子弟误入此地，我且试她一试。

黑雕面露狰狞之色，吓唬道：“来者何人？休得多管闲事，本魔乃依阎罗之法办案。待阎罗王怪罪下来，小娃娃你吃罪不起，快快逃命去吧。”

少女慢慢道：“我来此地已多时，也听闻你们之间的对话。此少年尚未到阎罗殿受审，也未超七年之期，你哪来的秉公执法？”

“此少年为宋帝，关系到此刻鬼域上万冤魂的冤情是否得以昭雪，投胎做人是否如实，可谓事关重大。你竟贪婪道行致使其无法归案，造就更多孽债。敢问你即使化神，焉有你的长长久久之德报？”

“我本无意参与你们的恩怨，但此少年智勇双全，有情有义，倘若转世投胎为人，定也是人间之幸事，三界之幸事。你为一己之私，断三界善缘，即使上神在此，也会责罚与你。”

“我不想与你动手，你走吧。望你知错能改，潜心修炼功德，眼睛方可早日复明，待到功德圆满，自然也会羽化成神。”

黑雕听罢直冒冷汗：这小娃娃竟然全听到了刚才我说的话了，一旦阎罗殿得知此事，我必定受罚。我还是太过冒失。眼睛倒是可以修炼复明，就此放弃，我又不甘心。便继续吓唬道：“小娃娃，口出狂言。你不怕本魔杀你灭口吗？”

少女冷笑道：“你倒可以试试我手中的剑。”说着，少女缓缓抽出腰间的配剑。

剑为短剑。剑未出鞘，如一泓碧水，神华内敛；出鞘之始，恰似旭日初升，光芒渐盛。宝剑出鞘，剑芒暴涨，山水为之震动，天地为之低昂。

黑雕只感到阵阵杀气袭来，剑芒险些刺瞎它的另一只眼，惊道：“鱼肠剑！藏剑山庄！”

少女也不答话，剑缓缓指向黑雕。

黑雕慌忙躲避，喊道：“仙子切慢，我走便是。”说罢，张开双翅，急剧舞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女知道黑雕已飞远，便收了剑，走到少年赵昺身前，察看伤势，发现伤势并无伤及魂魄，便从荷包中拿出一粒丹药放入少年口中，遂坐在一侧的石头上静静地等待少年醒来。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瀑布与水潭上，彩虹便在水雾之中升腾。躺在地上的少年也被映上一层七彩的光，昏死之中无痛无苦无悲无伤，神情安静自然，年少而美好。静静守候的少女更似与天地相契合，同云雾共一色，出尘脱俗，恬静祥和。

待到月上半空，少年缓缓醒来，睁眼便看见自己昏死之前冲自己点头的少女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望着瀑布出神。再看周围一片祥和，黑雕已不见踪影，地上打斗的痕迹也很难发现了。白鹇也在一旁静静闭目养神。

少年便知是此少女救了自己，想挣扎着起来但是没能如愿，便轻声道：“多谢神仙姐姐救命之恩！”

少女听闻有声便扭过头来，边站起来边道：“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你还好吧？”

少年道：“我好多了。我昏了多长久了？”

少女道：“大概有两个时辰。我是路过此地，恰巧看到魔雕行凶前后，后来替你赶退了它。如若你感到不适，就继续休息，我也是闲来无事，游山玩水，暂时也不着急赶路，可以等你伤好。”

少年又谢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万望不耽误了神仙姐姐的事情才是。”

少女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可是宋帝赵昺？”

少年答道：“正是。”

少女问道：“听闻四年前，人世间的宋王朝覆灭，宋帝滞留奈河边，迟迟不过河到阎罗殿受审，更不敢过河去见赵家列祖列宗。鬼域传言是宋帝赵家历来懦弱胆小，以致华夏灭国。”

“许多年前，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来还一样东西。祖父与他畅谈七天七夜。此后祖父常常叹此人忠心耿耿，为宋王朝东征北战，只落得一世罪名。宋帝赵家实乃华夏族之罪人。”

“今日，我原本游玩，路过此地，发现潭底有上古坚石，意欲取样回家炼造。不曾想，先是魔雕来这里守株待兔，后是你来这里自投罗网。我原本无意参与其中。但魔雕道出这一切的是非缘由，得知你是宋帝，我也知有众多冤债尚未了结，此间又见你智斗魔雕，胆色过人，有情有义，便知相关传言并非事实，你并非懦弱怕事。”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何滞留奈河边四年而不过河吗？”

少年见到救命恩人问话，便鼓起气力，慢声道：“神仙姐姐所言极是。赵家确实愧对众多死去的宋朝忠魂，也没脸见赵家的列祖列宗，更无颜面对华夏族的列祖列宗。一人做事一人当，华夏国传至我而灭，我实乃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我不求生死苟活，只求有一丝机会为华夏而战。即使魂飞魄散，我誓死也要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我和陆夫子在奈河边等待文夫子四年，就为此事。前日一见，文夫子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纵谈古今，指点江山，三言道得失，两语定天下。我想，我也势必要做出透彻骨髓的改变，才可与之共举大事。”

“宋朝赵家数代帝王多数是懦弱胆小，苟且偷生。然作为后辈，我也不能横加指责，也因过往之事已不可改变，但今日之事尚在我。如若可斩断我心中愚痴呆笨、痴心妄想、贪图安逸，便不再会有贪生怕死、懦弱不堪、精于算计。我希望可以斩三尸以正我魂！以告慰众多冤死的宋朝子民。”

“此行目的，也正是为到湛卢山藏剑山庄借用湛卢剑一用。”

少女听到赵昺所说，已是惊讶连连，一听到少年要用湛卢剑斩三尸，担心地惊呼道：“湛卢剑，上古第一神兵。一旦出鞘，势必天崩地裂，你小小身躯，怎能承受得了？”

少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理所应当。侥幸我剑下逃生，便是铁骨铮铮的大丈夫！定承担复我华夏之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少女望着月光下目光坚定的少年，柔声道：“你已经是铁骨铮铮了！”

“你且安静养伤，我来告诉你，关于湛卢剑的故事。”

静谧的月光之下，瀑布也变得祥和起来，潭水似白玉镜子映着山崖与树木，潭边草丛中有一群群的萤火虫翩翩起舞。白鹇睁开眼睛，看了看给少年讲故事的白衣少女，便又安静地闭目休息了。一切都显得安静宁和。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是这个样子。